霁晓走得很慢,但由于距离并不远,他还是很快就来到了两人的近前,他的目光在陆朝与那人紧握的手上停了一瞬,而后却像是丝毫不在意般,轻描淡写地移开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几日不见,陛下就又寻了新欢。”
“让我猜猜,”霁晓像是沉思了片刻,随后才开口道,“这位应该生的比我更像陛下的那位故人吧?或者说……是一模一样——对吧?陛下。”
他三言两语便戳中了此事的全貌,陆朝心里却生出了一股没来由的愤怒,他冷声道:“即便如此,又与你何干?你诈死离宫一事,寡人还没与你算账,你是哪来的胆子……Yin阳怪气到寡人身上的?”
“诈死?”霁晓不再笑了,看向陆朝的目光里有几分不易觉察的失望,“陛下扪心自问,那时可曾留给奴才半分活路?”
三人间气氛僵持得可怕。
直到魏忠宁领着两辆马车前来,这里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魏忠宁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而后低声颔首道:“陛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陆朝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有些疑惑:“寡人没叫你安排马车。”
“是我让魏公公去准备的,”身边那人谦和有礼地说道,“阿来既是要来接人的,总不好让别人与你一同走回去吧,那多失礼。”
声音是无可挑剔的谦和,但却独独在“别人”二字上咬了重音。
说完他又对着霁晓浅淡一笑,不冷不淡地说:“我先上车了,二位慢聊。”
而后转身便上了大一些的那顶马车。
“你与寡人回去,”陆朝一把拉住了霁晓的手腕,定定然盯着他,不容置喙道,“寡人会赦免你刺杀之过,不会再将你送回暗牢。”
“陛下这是何必?”霁晓的目光暗了暗,“刺杀一事奴才已经以死谢罪,陛下还想如何?况且既然陛下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替代品,留奴才在身边也是碍眼。”
陆朝避开他的目光,依然是那副不讲道理的模样:“你也不必这般咄咄逼人,寡人只是有事想问你,此处……不宜久谈,先回宫再说。”
话语一落,他手一松,便也转身登上了大顶些的那辆马车。
魏忠宁则带着两名侍卫,半强制性地将霁晓请上了后一顶马车,魏忠宁虽不明白这三人间的个中因果,但如今也明白在陆朝跟前,只要少说话、多做事,便可避免许多无妄之灾。
“请小主子上车。”
途中,车轮压碾过雪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陆朝的心情愈加烦躁,抬手掀开了车帘,而后将手边的暖手炉丢给了车外的魏忠宁:“拿去给他。”
霁晓是刺杀未遂,又畏罪潜逃,陆朝猜测魏忠宁应该没敢给他准备手炉这些细致玩意。原想着要冷落他一番,也叫他学学规矩,可满脑子又是他那双分外冰凉的手,这便又心软了。
魏忠宁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手炉,转身便要往后走。
“等等,”陆朝忽然又叫住他,“别说是寡人的意思。”
“是”魏忠宁应声道。
陆朝手边帘子垂下,身边那人却卷了车帘,淡然的目光投向窗外,语气中似有自责的意思:“阿来,你还在怪我吗?”
陆朝微微怔了怔:“怎么忽然这么说?”
那人并没有即时回答,而是沉默了半响,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伤心,离了你这么久,所以没能亲眼见证你的长大。”
“阿来……从前眼里从来是只有一个人的。”
陆朝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刺,他有些心疼地扣住了身边那人的手,复又放软了语气,安慰他道:“现在也还是。”
“他不过是你不在时,我聊以解闷的佞妾,我对他并无半分真心。”
与此同时,魏忠宁敲了敲霁晓所乘的那顶马车,等他掀开车帘,魏忠宁便将那暖手炉递了进去。
“近日里又冷了许多,这手炉小主子用着暖暖手罢。”
霁晓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手炉,虽然魏忠宁没说,但他能看出来,这手炉外头包裹着似稚子肌肤般柔滑的紫色缎面,其上又绣着两只不可谓不浮夸的五爪金龙,除了皇帝,没人敢用这样规格的东西。
但霁晓只看了一眼,便将那手炉丢在了一边。
如今他对于陆朝,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那是与他相依为命的阿来,只有他才会这样傻而固执地等他千年。
但眼见他被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骗子耍得团团转,说不失望也是不可能的。陆朝并不良善,不知错,也不悔改,幻灭了他旧时对阿来干净而纯粹的构想。
他是阿来,却又与阿来不尽相同。
霁晓的目光又飘忽着落在了那个手炉之上,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莫名的怅然。
可是他终究没有看着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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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慢慢悠悠地在不祥殿前停下,陆朝携着那人下车,并排走在前头。
海棠等人得到霁晓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