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及时递上打印好的相关材料,孟然提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没抬眼,沉声道:“你要的就是这份通路文件,拿去吧。”
自照面以来,孟然就不曾给过安澜一个正眼。后者动机明确,并不纠缠,走上前去,想要接过文件,可那重如泰山的一张纸此刻却似一叶鸿毛,从孟然指间飘然掷出,不等安澜接手,就已飞落在地。
安澜悬在半空的手一滞,和孟然视线一撞,读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最终,安澜蹲下了身,默默拾起了那页签字材料,跟着起身要走。终于,背后传来了孟然冷冰冰的发问:“这种普通人的日子,过着有意义么?”
安澜没有回头,反问一句:“你认为什么样的日子才有意义?”
孟然挥退了秘书,语中要害,开门见山:“重返安内组,回到我身边。”
安澜不禁冷笑,上天赐予他一身才能,早年受齐锋所迫,现又轮到孟然来逼。他转过身来,坦然拒绝:“我很适应现在的平凡生活,安内行动已经与我无关。”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高背座椅上的孟然却并无挽留,他一扬唇角,笑中带着轻蔑,当即下了逐客令:“走吧,以你为警神的时代确实早就过去了,现在的你真是一点儿都不值得他爱。”
第226章 谁主沉浮 57
从市局回来的路上,安澜路遇了一场特大车祸。
在等待红灯的十字路口,驾驶座上的他亲眼目睹了前方东西向的马路上,一辆土方车在行驶过程中轰然翻倒,将右侧的一辆私家车和两名行人辗压在地。
脑浆和血ye几乎在同一时间飞溅而出,一名尚未气绝的伤者匍匐在地,不断抽搐,被压住的下半身已是血rou模糊,腹腔内的脏器搅在一起,流了一地。
这血腥、惨烈的一幕,让安澜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他没法继续前行,久久停驻原地,只听后方车辆连连鸣笛,不断催促,不断逼迫。持续不断的噪音高压下,一股强烈的呕意豁然涌上安澜的喉咙口,他一拉车门,蹲到路边,一阵干呕。
不出几分钟,救援队伍便陆续抵达现场,在一串闪烁的顶灯之中,市特的黑色警车也随之呼啸而来。
特警一方的指挥官是田立,他远远看见了佝偻在车边的安澜,于第一时间分派完救援工作,亲自小跑过去,伸手扶住那位曾经的领导者。
“安总,您没事吧?”田立担忧问道。
眼前的安澜正在不住战栗,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不断涌现的血腥与死亡,他狼狈地看了田立一眼,竟萌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作为安澜的昔日旧部,田立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窘迫,他并不为难安澜,立刻用对讲机叫来同伴,命其护送安澜离开。
新来的市特队员开着安澜的车,顺利把他送到家门口。临走前,那名年轻特警叫住了安澜,语带仰慕问:“安总?您真的是安总么?”
原已走入单元门的安澜木然回头,就见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队员正冲他微笑:“我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关您的传闻!我是今年才加入的市特,可惜您已经不在了。”
安澜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回道:“是啊,你听说过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齐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他打开家门,却见里头漆黑一片,仿佛空无一人。齐锋满腹狐疑,摁亮了吊灯,就见安澜正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央,面前的茶几上摊有一叠文件。
“怎么了,干嘛不开灯呢?”
齐锋走到沙发边,拿起文件,一目十行,那是一份详细的心理检测报告,受检测人为安澜,结论一栏内,就他的心理情况确诊为重度PTSD。
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一个齐锋所熟知的Jing神病理名词。在他从警的近二十年里,目睹过多位昔日干练的部下因经历了太多出生入死,渐渐变得极度惧怕死亡,从而无法正常工作,甚至失去了和外界交流的能力。
齐锋看完报告,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顺手放回了茶几上,又问安澜:“还没吃饭吧?要不咱们上外头吃去?”
安澜移来目光,答非所问:“孟然要我回安内组。”
“回什么回,你又不归他管。”齐锋淡然应道。
“那你怎么想?”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呗。”
眼见齐锋始终态度轻松,安澜愈发严肃了起来:“说实话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劝我归队?”
“别啊,孟局的锅,你可别扣我来头上,我从没有劝你回来的意思。”齐锋连忙撇清。
“现在实情已经摆在面前了,我没法再面对血腥暴力,甚至连曾经的同伴,我都面对不了。以这样状态,别说重回安内组,就是当一名普通警察也不够资格。”安澜机械地翻了两页检测报告,忽然抬头看向齐锋:“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就没有倒下和生病的权力?”
少年得志、中东维和、英雄凯旋、建立市特、入驻安内。
在安澜的人生里程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