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三点白禧准时到了楼下,摁了门铃以后静静等着门开,孙先看程南曲还没回来,又把拿起来要开门的手放下去,心想:“白禧,你稍微冻一会,南曲马上就回来了,你两先见见哈,不然老夫的瓦数实在是太大。”
程南曲在楼下的冰天雪地里溜了两圈,整个人冻了个通透,心里的躁动也渐渐平息下来。他看了一眼时间以后开始往回走,快到楼下时突然有一团棉花糖一般浅嫩的粉色撞进了他眼里。他远远地看着那团粉色里的小人在原地转来转去,时而冷得跺跺脚,时而搓搓手,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可那张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是挂着一个明亮且纯粹的笑,低着头把脸努力往围巾里缩去。
她蓦然转向他,欢喜地朝他招手,稚齿婑媠,活似一只雪地里欢快的鸟儿。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冰凉的温度让程南曲毫无征兆地颤了颤,尽管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模糊了视线,他也仍能清晰的捕捉到那个娇俏的身影。就在一个一切都刚刚好的下午,就在一场刚刚好的大雪里,程南曲甚至可以听到心里那根名叫理智的线“嘣”的一声就断了,一颗种子终于落下,深深埋进了他的心里。
孙先一个人在楼上心里笑嘻嘻,可程南曲陪着白禧上楼时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
白禧在楼下等了有几分钟,本来就是怕冷体质,现下已经冻得有些抖了。程南曲心里想着:“孙先这个不着调的,这能叫创造机会吗?也不看一眼把人都冻成什么样了……”
而此时此刻,白禧的胸口被心跳锤得生疼。再次相遇,这么近的距离,一瞬间竟有些想要逃跑了。好不容易到了现在,竟然打起退堂鼓来。白禧伸手将围巾略揪得高了些,又缩了缩脖子,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然后才不动声色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定下心神来,心想:“今天是来谈工作的,工作优先嘛,别的先不能想,不然显得我太不专业。”尽管如此白禧那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偷偷藏在袖子里轻轻抠着指甲的小动作还是暴露出她根本平静不下来的心。
到家以后,程南曲给白禧泡了杯热茶暖身子。程南曲和孙先并不急,待白禧暖了一点才拿起桌上的剧本开始谈工作的事情。
孙先给出了很多专业性的指导,白禧悉数记在随身带的小本里。之后程南曲和白禧对于人物情感等各方面进行了认真、深度地剖析,很多时候,两个人总是可以一拍即合。程南曲对于艺术形象的很多理解都让韩青和郑露两个角色在白禧脑中越来越清晰,而当程南曲对于白禧一直以来存有遗憾的部分给出自己的意见时,整个故事在白禧脑中忽然铺陈开来,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迎面而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白禧听着程南曲低沉温柔的声音耐心的讲解着剧本所欠缺的地方,时不时他会代入感情读上一两句台词,他唇齿间所表达的情感只在一瞬间便能发生跳跃。白禧随着他的声音在故事里不停地感受,琢磨,到最后就只有白禧一个人在剧本里不停写写画画,完善细节了。
程南曲看着白禧一遍一遍地读着剧本,认真而专注,秀气的眉随着故事发展时而微微蹙起,时而随着笑容又舒展开,那些所有的悲戚与欢喜在她瞳孔中变换,故事就都变成实实在在的人生,变成这个世界里正发生着的事情。暖黄色的灯光倾泻下来,挂在她睫毛上,泛着淡淡的光泽。有时她会拿起笔在旁边作些标注或是稍作修改,字迹整齐娟秀,看得出曾认真练过;有时她也会侧身向孙先请教一些问题,真挚且诚恳,她总是一定把所有要点一一记录下来才能放心。程南曲的目光不曾离开白禧,他忽然就对这个女孩子极有兴趣,她的灵魂里似乎有一种力量,那种可以让人觉得安定下来的力量,一瞬间,程南曲竟冒出了从未有过的念头——自己好像该有一个家了。程南曲让这念头一惊,随及莞尔,无奈地勾起嘴角,眼神落在白禧垂着的脑袋上,心想:怪不得孙先那样,这小姑娘大概是有魔力的。
孙先看着对面而坐的两个人各自拿着剧本翻来翻去,偶尔其中一个人会抬头看着对方发一会呆,然后再重新投入剧本。孙先心里想,这事儿大概是做对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只是孙先不知道,这一次见面,程南曲甚至想到了婚姻,在白禧身上,他似乎能看到他的余生……
孙先看了看时间,便起身说要回家陪媳妇包饺子了。临走安顿程南曲要把冰箱里他上次带来的饺子吃了。走到门口,又说白禧也是是一个人在北城,让程南曲和白禧一起吃,还要求程南曲吃完以后得把白禧送回去才行。
程南曲应承下来将孙先送出了门。孙先走后程南曲去厨房把那些饺子翻出来,手在身侧紧紧握了握才看着白禧说道:“刚好这点饺子还留到了冬至,一起吃吧。”话一出口,程南曲率先因着自己语气中隐约的紧张而不由得怔了一下。
白禧点点头,随着程南曲去到厨房里帮忙。
待饺子下锅,两人回到客厅,程南曲倚在窗边看着窗外不停歇的大雪,白禧又拿起了剧本。沉默了好一会,程南曲缓缓开口,柔声对白禧说:“剧本的想法我很喜欢。”
“致橡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