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儿子这不是好好地在这嘛,别跟哭丧似的,得了,给俩孩子做饭去吧。”
常母闻声擦擦泪往厨房走去,陆小满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阿姨我帮你。”
还没等常母开口,沙发上的常涵就说道:“小满,你坐着就行了,过来。”
陆小满又坐回沙发,常父对着常涵的腿又拍又按,继而弯下腰准备把裤腿掀上来。
“爸……”常涵按住他的手,咬紧了牙:“别看了。”
隔着裤子的包裹,还不至于过于明显,但如果真的直面这双瘫废萎缩、面目全非的腿,常涵不敢保证父亲不会被吓到。
其实他不怕自己的残缺暴露在阳光之下,但他怕那些他所在乎的人,对自己的残缺所表现出的恐惧和偏见。
人不堪忍受的不是阳光下的痛苦,而是阳光下的人心。
常父叹了口气,收回了手:“真的没办法治了吗。”
常涵没说话,沉默地摇了摇头。
眼看面前的一家子人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陆小满也不好开口,进了厨房帮常母端菜。菜已经上桌,常涵还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陆小满心中会意,走到男人身边。
常涵指着身边的轮椅:“帮我一下。”
沙发太软,常涵整个人陷在里面,根本没处使劲,再加上轮椅比沙发高不少,移到沙发上轻松,移回轮椅就难了。常涵被陆小满半扶半抱地拖到轮椅上,把脚在踏板上摆好,突然发现常父常母两个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看着常母刚止住的眼泪立马又掉了下来,常涵连忙开口:“吃饭吧。”
直到在饭桌上,常涵的父母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陆小满身上。
虽然知道查户口是不可避免的,常母常母的态度也温和亲切,但陆小满还是颇为拘束,更兼局促。
毕竟朱南乔让她意识到,即使常涵身有残疾,却依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自己在常涵的父母眼中,可能并不是唯一选择。
听到她比常涵小八岁的时候,陆小满能明显感觉到常母的惊讶。又听到她是汉宁人的时候,饭桌上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全国范围内汉宁省受地域歧视最严重,想到常涵父母可能是对汉宁人抱有偏见,陆小满心里猛地一凉。
常涵察觉到了女孩的异样,在饭桌下拍了拍她的手,又牢牢握住。
其实常母只是觉得陆小满和自己想象中有出入。
毕竟当初电话里那个伶牙俐齿,很会说话的小姑娘,和面前这个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不是辨别出了相同的声音,常母简直要怀疑这两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小满是汉宁的啊,”常父扶了一下眼镜,笑道:“八大古都,汉宁占了一半,实属历史悠久啊,除了陕西,汉宁……”
眼见常父准备对历史地理侃侃而谈,常母直接打断道:“小满,本科毕业后有什么规划吗,上研究生吗?以后准备回汉宁发展还是留在丰季啊?”
陆小满刚松了口气,就被常母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面露尴尬。
“妈。”常涵放下筷子:
“别问了,把人吓住了就没人要你儿子了。”
饶是知道常涵在胡说八道,这样说是为了给自己解围,陆小满还是心头一暖。
他的生命被囿于一方轮椅,出门在外离不开旁人援手,却能给人无比踏实的安全感。
呆到了下午,常涵怕陆小满不适应,便要离开,常父常母再三挽留,两人又吃了晚饭才得以脱身。
等常涵把自己挪上了车,陆小满扣上安全带,突然发现外套口袋里有东西。
是个红包,陆小满打开一看,摸着厚度没有三千块钱下不来。
陆小满面露难色地看着常涵:
“好像是你爸妈趁我不注意塞进去的……”
常涵用手扶着自己越过档位,在陆小满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是他们想让你赶紧做我们常家的儿媳妇。”
“又来……”
大年三十的晚上,街道上格外幽静,路上车辆稀少,陆小满见常涵把车开的越来越快,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扶手。
“常涵,你这是回酒店的方向吗?”陆小满突然发现不对,车辆似乎在一条陌生的道路上行驶。
“我可没说要回酒店。”
常涵拐过路口,开始缓缓减速,车辆最终在路边停下。
“下车吧。”
陆小满从车里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廊坊牌匾上“西湖公园”四个大字。
“大晚上你来这干嘛?”陆小满推着常涵朝里面走去。
“散步。”
“……”陆小满无奈地看着轮椅上的人,心道:那也只是我一个人散步。
或许是因为过年放假的原因,公园里的路灯都熄了,偌大的园林中不乏曲径通幽的小道,却在黑暗中显得莫名Yin森可怖。一汪湖泊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虽是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