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业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是树妖,受天地灵气、日月Jing华孕育而成的妖。初时的百年,他扎根在腥臭的土壤里,不能开口说话,不能有所动作,被虫子咬就只能忍着,顶多随风晃一晃枝桠,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然而,并没有人听见。
那时候,他想,若有朝一日,他可化身成形,可化身为人,可幻化入仙,那么是否还会有人敢无视他,敢不听他,敢招惹他?
不!
唯有站在最巅峰,才能让世人仰望他!
缓缓收拢手掌,文业转身,看着依旧单膝跪地毫无怨言的文皎:“你跟着我,已有百年了吧?”
“是。”
“当初为何会选择跟着我?”
以往,文皎总是会迅速回答文业的问题,因为文业不喜欢等。而这一回,文皎需好好想想,当初是为了什么选择跟了文业的。
他脾气不好,性子又孤僻,很多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待着,心思Yin沉,为了揣测他的想法,文皎有时候不得不逼着自己把自己变成文业,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有的时候已经成了文业。
文皎本是一只没有名字的小藤妖,整个百年里的唯一动作,只是寻找可以依靠缠绕的对象。
或许那一次,只是因为文业没有拒绝自己的依靠吧?
他扯了扯嘴角,将头低的更低了:“回座上,小妖不知。”
原本以为,文业该是会生气的,等了这许久竟只等来这一个“不知”的答案,可谁料今天的文业出奇的冷静,闻听头顶一口气长叹而出,只听他说:“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是不知的。”
说完这一句,文业再不开口。文皎盯着面前那双粗布的鞋子,一动不动,那只从枯叶下面爬出来的小蚂蚁,已不知天高地厚地爬上了他的膝盖,两根细小的触须摇摇晃晃,多么渺小的物种,多么脆弱的生命,多么像很久以前的自己。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文皎只觉面前卷起一阵狂风,小小的蚂蚁被瞬间掀翻在地,滚进了泥土枯叶堆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当他抬头,文业早已不知去向。
缓缓起身,文皎往四周张望了一圈,根本寻不到文业去的方向是哪里,长叹一口气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对文业撒了一个谎,他见到了酒萤的真容,只是不知为何却选择了隐瞒。
可能,是那张脸太过干净,干净得让人无法对其产生任何亵渎之意。
这世间已然太过肮脏,这样难得干净的存在,不该再被人拿来陷害污染,更何况,自己也是这肮脏世间的一份子。
紫叶山是个好地方,只是他不该出来,尤其不该在今天这个日子出来,那么多的江湖人士,掺杂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世俗气息。
文皎看了一眼头顶碧空,视线穿过疏疏密密的竹叶,它们互相交叠在一起,阳光在他身周洒落成金。某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要羽化登仙了,只是睁开眼的一刹那,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终究只是那只需要依附别人,才能生存下去的藤妖。
“听说,这次的选师大会,会有上仙,对不对?”左意剑派某个院子的某间屋子的某张床上,尚春已经醒了,喝完李泉递过来的茶水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李泉接过空空如也的茶杯,放到一边的矮凳上:“是啊。”
“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呢?你说,会不会跟师父一样,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还是魁梧壮硕的黑汉子?又或者……就跟说书的说的那样,是白衣翩翩的美少年?”
尚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李泉坐在一边,手里头拿着新药和绷带,尚春的那条断腿搁在李泉的腿上,他一面笑眯眯地听着尚春说话,一面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
“师父还听过说书?那不是住在山下的人吗?师父不是没下过山吗?”李泉抬头看了一眼尚春,满面春风。
“呃……”尚春一时语塞了起来,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哦,我不是没下过山吗?我怎么知道说书的人说的神仙,就是那样子的呢?”
李泉闻言,一时愣住,随后微笑着替她解释:“一定是师祖下山回来之后,给师父说的,师父记性不好,肯定又是忘了。”
“嗯,应该是的。小泉子,你真的不去参加选师大会了?其实,你真的也没必要挂着我这棵歪脖子树,我……”
“师父又开始妄自菲薄了吗?”李泉笑着,捧着尚春那条断腿,小心翼翼地按摩着她的腿部肌rou,一边说:“师父是很好的人啊,不会随便苛责徒弟,也不会随便溺爱徒弟,知道要往哪条路上走才是正确的。师父很护短,自己的人只有自己才能欺负,外人绝对绝对不可以碰,不然师父就会拿手上那把大剑戳死他,对不对?”
“呵!”尚春静静听着,突地笑出了声,紧跟着重重点了头:“嗯!”
“师父,你知道我当初入山门的时候,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