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他知晓,前朝亡,父族上位,母亲是多么尴尬的存在,她怎么可能不离开。
他幼时哭闹着找母亲的时候,父亲告诉他,母亲是离开了,但很快就回家了,他相信了。
但是在他七岁那年,在宫宴里,听到有世家子说他是前朝余孽,而他的母亲早就被灭口了之时,他咬烂了口中右颊的rou才忍下了眼泪。
他是八百年士族谢家之子,他是今朝皇族谢氏子弟,他是静王世子谢夷之,他也是谢泠李询的独子谢七郎,他甚至还是前朝皇族唯一留下的血脉。
他自然有怨恨,他怨恨父亲无能,不能保全母亲!他也怨恨身边的人,只会掩盖抹去所有母亲存在过的痕迹!
他记下了每一个敢于讥笑他母亲的人,他怎么会放过他们,他恨不得让狗咬碎他们每一寸的骨头。
然而,就是今日,就在此刻,他的父亲,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提起了他的母亲,他甚至说,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假的。
母亲她,果然还在世间!
一阵狂喜涌上心间,谢七郎素来绷紧的小脸都涨红了,他努力维持着仪态,却是不依不挠地追问:“父亲是说,母亲她,还在世上,父亲为何不去寻母亲回来,父亲不愿去,七郎愿前往,七郎——”
“快了。”谢泠放下了茶杯,淡淡道,“七郎,莫要心急。”
谢七郎顿住了,他在紧张之下习惯性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面前的父亲让他觉得熟悉而又陌生。
日光从窗柩处映入,谢泠半面容颜端丽,半面容颜冷肃,眉目里竟有一种荒芜了半生沧海的冷寂,只唇角还挂着一抹笑,但素日里的温雅平和此时看来却只不过是冷淡至极的敷衍笑意。
谢七郎只觉有冰水淋头而下,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然而,下一瞬,当谢泠的目光落到七郎身上时,他的眼神已变得柔软。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发际,抚摸过未及十岁的幼子端凝的小脸,轻声喃喃道:
“七郎,快了,你母亲她,该回家了,我们,莫要心急。”
谢泠,你不要心急,快了,快了。
第9章 而今不多情
雁霜进船舱的时候,看到的是捧着镜子认真端详着的李询。
她放下了手中的食案,走到了李询身边跪坐,很是有几分惊奇地道:“夫人是在看什么?”
李询举着铜镜,眯着眼睛想要看清那里头那个模糊的人影,听了雁霜的话,她沉着声音道:“夫人我想看看,这些年夫人我是不是历经风霜后忽然变成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了。”
雁霜听了就笑了,小丫头执了梳妆盒里的桃木梳,替李询抿了抿微乱的发髻鬓角,然后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个玉梅簪,斜斜地插入了发髻。
乌云堆发,白玉小簪,李询侧着身体笑问小丫头,好不好看?
雁霜认真想了想,回道:“总归还是素了点。”
李询这几年打扮的的确很素,穿的多是深色的衣裳,偶有几件浅色的,也没什么花色,一体的浅青浅蓝,至多是袖口衣襟纹了些花饰。
头上更是素,多是几支木簪子挽起一个云鬓,不见金玉花叶小流苏。
其实,素点也挺好的。
李询表示,快三十的人了,还打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合适么?
何况出门在外的离婚人士,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啊。
于是李询很是傲娇地回了雁霜一句:“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李询的自己的衣裳首饰,其实她自己是不经手的。
未出嫁之时,有宫中尚服局,她父皇又是个有独特审美情趣的人,最是爱为后宫中的女子们做衣裳,于是她一个人的衣裳便可以堆满一整个屋子,一天可以换几套不重样的,委实奢侈。
后来同谢泠成了亲,就更不需要她拿主意了,因为谢泠是个比她父皇更有审美情趣的人。
而李询也是过了许久才隐约发现,谢泠对于打扮她这件事,很是热衷。
李询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谢泠手中的芭比娃娃= =。
谢泠接受的教育,那是传统的士族子弟的教育,于品位一词之上,照理说应该是有不凡造诣的。
他自己素来喜爱浅色衣裳,举止又优雅好看,平日里很是有几分仙气,但是奇怪的却是不怎么喜爱李询穿浅色的衣裳。
刚刚新婚那会儿,李询的东西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她嫁妆里有她父皇替她备好的好几十箱子新衣裳新绸缎。这个地儿可没什么新妇子需得穿得喜庆的规矩,大红色此时叫许多人看来还是颇为俗气的颜色,李询她品位独特的父皇替她备好的衣裳,便都是些浅色的仙气飘飘范儿的风格。
然而这些仙气飘飘的衣服,李询却只穿了不过一个月,便在公主府以及小山居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而代替它们的,则是各种浓墨重彩艳丽多娇得穿上简直要化身为千年狐狸Jing的衣服。
李询第一次换上那一件广袖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