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同江公子从寂城出来后,他带我五湖四海的散心,这般漂泊了两年,累了,我便挑了这片血樱林建宅子,重拾旧业继续捣鼓这些瓶瓶罐罐。”
晏凉先前从江昭那处了解过,度昱之所以重Cao旧业专研医术,大半是因为放不下当年之事,抱着一丝幻想。
但这样的事他也闷在心里假装不知,只笑微微的问道:“你与江公子游历那两年,可曾吃到江南的杨梅枇杷与岭南的荔枝了?”
度昱桃花眼弯弯的点头:“凉哥哥下次同我们一道儿去罢,五湖四海的吃,我让江公子掏钱。”
晏凉也笑:“你别老欺负人家江公子。”
度昱俏皮的撇了撇嘴:“横竖他们无厌山有钱,我也坑不垮他们家。”
“人家那是宠着你,不与你计较。”
“那,便让他宠着呗,”度昱佯做漫不经心道:“他乐意就成。”
晏凉啧了啧,笑:“宠坏了。”
……
这日雨下至后半夜方才停歇,晏凉因担心季珂伤势与他同住一屋,就似当年在寂城般南北各一张床,只是连屏风都省略了。
雨停后,屋中的炭炉燃尽了,黎明破晓前的秋夜越发chaoshi寒冷,晏凉是生生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正欲起身去寻手炉,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声,蓦然回头,与那双狭长清澈的眸子相对,清冷的空气瞬间凝固。
“季公子你……醒了。”任谁醒来看到一个人睡在身侧,还炯炯的睁着眼瞧着自己,都会吓一跳……晏凉稍稍稳定情绪后,柔声问道。
季珂不语,兴许是夜色沉寂,衬得那一双眼睛清亮透彻。
两人距离极近,晏凉莫名有些局促:“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季珂摇头,依旧不言语。
片刻,晏凉觉得不大寻常,打算起身去寻度昱,却被季珂一把拉住手腕:“小舅舅。”
睡凤眸眨了眨,可谓彻底清醒了:“你说什么?”
“小舅舅,怎么了?”
晏凉被这一声小舅舅叫得脑子都懵了,只愣愣道:“你知……我……不是安知鱼……”
“安知鱼是谁?”
“……?”
“这里不是时川?”
“……不是。”
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困惑,他揉了揉额角,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意味:“抱歉,好多事……我想不起了。”
晏凉心中震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季公子……不……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对方不解的望着晏凉,点头:“季凉。”
“……”晏凉倒吸一口冷气,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神情看着季珂。
季凉,是前世梦境里,那个被他捡回家自小养到大的小外甥……
明明是两个时间线,两个次元的东西,怎么可能产生交集?细思恐极,也无答案。
醒来后,季珂似一直惶惶不安,又克制的尽量表现得很懂事,一举一动像个刚受到惊吓的少年人,晏凉安抚了一会儿,就起身披衣穿鞋去寻度昱。
度昱一边诊脉一边蹙眉摇头:“季公子并无大碍,脉象正常灵力顺畅,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这Jing神状态……”
瞎子都瞧得出来,不正常。
“凉哥哥你也别太担心,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晏凉当然不能不担心,眼下的状况太过匪夷所思,他的男主不是失忆了这么简单,而是生生的换了个人!
“阿昱,这有没有可能是夺舍之类的禁术所致?”
度昱笃定摇头:“我确信,绝对不是。”
江昭看师兄醒了来,倒不是十分担心,比划道:晏前辈别着急,应该是先前师兄受到重击一时神志混乱,调养一段时间应该会恢复正常的。
晏凉心中不甚确定,却也只能淡淡点头,就先这样吧,静观其变,不然还能怎样呢?
为季珂看诊完,度昱与江昭又离开了,屋中再次剩下季珂晏凉两人,晨光透过窗纸漫入屋中,映出花影重重,窗外鸟鸣婉转,雾岚弥漫。
晏凉挥灭噼啪作响的烛火,朝坐在自己榻上的季珂淡声道:“还早,继续睡罢。”
季珂盘腿坐得笔直,听话的点了点头,身上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沉默一瞬,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我做错事了?”
怔了怔,晏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如今拧着眉头,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忙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做错事的不是你,是我。”
“嗯?”
“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
“……”
“季公子,你还记得什么?”
季珂霎时松了一口气,忖度片刻又眉头深蹙,记忆似琉璃碎落一地,零零散散理不清头绪,一旦试图拼接就头痛欲裂……
战场上漫山遍野的尸体,摧枯拉朽的大雪,漫无边际的冷与饿,无限接近的死亡……所有的恐惧与痛苦都消融在一把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