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窗工具和攀爬绳索绑在腰间,防滑手套戴上,她踩着滑板往架空层里走。
凯文叫住她,从地上捡起安全帽递过来:“保护好自己。”
司芃一怔,人真的会变。少年时他们玩滑板,最不喜欢戴安全帽,不过是因为这样会把喷了很多定型发胶的头发给压扁。
她戴上帽子、护膝,从架空层滑行出来,速度不断加快。在蔡昆他们的眼里,只是脚下轻轻一抬,滑板就跟着人跃上护栏。
光溜溜的护栏没有什么摩擦力,朝彭光辉住的别墅撞去,速度更快。
围观的几个人都绷紧呼吸。两三秒而已,滑板已到尽头,司芃再借力跃出,朝三楼窗户扑去。心慌一秒,手已抓住窗户下端的水泥板。头也重重撞到墙,脑子里嗡嗡地响。
幸亏戴了安全帽。
这声巨响,让客厅的门马上就开了。那位医生站在廊下,面色不悦地瞧着康健楼这边。蔡昆朝他招手:“不好意思,刚刚球砸过去了。”
凯文也踩在刚刚坠下的滑板上,面无表情地从他眼前晃过。医生看他两眼,无疑刚才巨大的金属噪音,是这个人造成的。对方是四个虎背熊腰的男子,他有不想惹事,再不满也只能抱怨几句,退回小楼。
脑子里的嗡嗡声消失,司芃才感觉到脸颊和鼻翼上的痛。
原来爬满墙的不是柔软无害的爬山虎,而是另外一种带刺的爬藤。安全帽是半圆式头盔,只保护头颅,不保护脸蛋,她一撞上植物的身躯,尖刺就施以报复。
没有手可以摸一下脸,她也不知道刺到几处,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算了,一点小伤。她忍着痛,双腿赶紧缩上去,脚抵着墙,将全身力量灌注到双手上,抓稳这小小的水泥板,一点点地引体向上。
蔡昆拖着她做力量训练是对的。半年前来,她不一定能把自己撑在这面墙壁上。
彭光辉没有睡觉,他听到了屋外的噪杂声。
这家疗养院是鹿原山上西村的产业,村委不会经营,所以破败至此。但是偶尔也会有人寻着这个偏僻的地方来过个周末,当然夏天人会更多一点。
王姨帮他换被褥床单时,和他聊几句,说:“现在的年轻人,Jing力太旺盛,昨晚吃烧烤到凌晨三四点,现在又在隔壁楼里打篮球。你说哪里不能打篮球,还非得跑到山上来。”
他微微一笑,并不作声。他房间里的窗帘早已不再拉开,窗外的一切,和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关联。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午后,他听到一连串很熟悉的声音。
发了几秒的呆,然后记忆如同平静的海面,陡然掀起巨浪。
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些声音了。
只要这声音响起,他脑海里就会出现许多旧日的画面:那个滑板的轮子横冲直撞,把上好的地板碾出一道道的痕,把黄铜色的旋转扶梯刮得面目模糊,还撞翻过餐桌上的骨瓷,浴室里的玻璃门,……。
过去,彭光辉很不喜欢这刺耳呼啸的声音,因为是故意为之的顶撞。声音的主人无法管教、不受约束,在她面前,他没有一点为人父亲应该得到的尊重。
自从发现他和金莲的婚外情之后,她就不再叫他爸爸。她也不像别的女儿一样有危机感,乖巧懂事的在爸爸面前挣个表现分,把他拽回自个妈妈身边去。
她总是跑去淞湖的别墅。明面上她已笑嘻嘻地和金莲陈洁和平共处。但是彭光辉能感觉到,只要他一转过身,冰冷的、审判的目光就会落在他的背上。
一个十来岁小女孩的眼光,也让他如坐针毡。
她虽然也是他生的,长得也像他,但是骨子里,她更像她的妈妈,不,她的外公。那种看不起是与生俱来的,是流淌在血ye里的。
他总是拿钱打发她走。
知道她脾气大,最初两天联络不到,他也不担心,失踪一个星期后他才心慌,回家后又发现陈洁跑去了美国,才质问金莲,是不是陈洁把嘉卉推下了海,还撒谎骗他。
他跑去小楼,拿出那么多的光碟和照片,才想起他曾多么喜欢这个女儿。
他曾视她为珍宝,无比喜欢她的小任性和不拘束。每当外母和妻子要惩罚她的顽皮胡闹时,会及时把她抱出小楼,去小孩子都喜欢的游乐场里玩弹珠挖沙子,在街边的小吃店里喝碗糖水吃个蛋糕。总要等到天黑,估摸着小楼里的两位太太气消了,他们才会往回走。
大手牵着小手,一步一步地走。
那是个仲夏的夜,明月挂在天上,照亮黝黑的村路。风将白日的烦躁之气吹走,蝉鸣也暂时歇了。五岁还是六岁的女儿问:“爸爸,你明天还加班吗?”
他低头看她希冀的小眼神,知道妻子和外母平时管教太严,很少能有这样疯玩的时候。所以不忍心拒绝她:“不加班啊。”
“那你再带我去那个游乐场玩,阿婆平时都不带我去,说那里太脏太乱。”
“好啊。”
得到肯定答复,那个把一头黑发玩得和鸡窝似的小女孩挺起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