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白的发亮,背后有美丽的金色薄翼,走路的姿态优雅如舞蹈。卡罗尔说,她们是森林的守护神,是一个整体。
罗德里克在那些美丽少女中寻找曾指引我的黑发女幽灵,但是她不在其中。
他问卡罗尔:“她们也会死吗?”
她说:“会的,万事万物都会经历死亡。”
“她们死了会怎样?”
“会彻底失去自我。可是那并非坏事,就像我们人类会死亡一样,这只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被弗兰茨监禁后,罗德里克再也没有戴上面具。一开始,他不能忍受照镜子,看着那一半可怖的脸,感觉恶心。那些畸形、不正常的组织贴着他的脸,他知道它们是自己的一部分,可是就是无法接受它们。他人,也无法接受它们。尽管那些看守不会怎么看罗德里克,他们厌恶他,又恐惧他。可是,偶然之下,他们的目光落在罗德里克的脸上,罗德里克仍然会心惊。
我问梦里妻子的幽灵,她说:“你并不恐惧你的外表,你只是恐惧他人的目光。”
罗德里克无法控制自己去在意他人的目光,他清楚自己可怖的脸在他们心中的什么模样。
梦里的卡罗尔会说:“可是你必须学会容忍他人的目光,你要知道,你的自卑把他们的恶意放大了。”
次日,罗德里克在手稿里写道:
所以我不得不带着面具,让我的心理和外人的目光之间产生一个遮挡物,我知道它是虚伪的,可是我无法离开它。而现实,残忍地让我不得不离开它。我必须面对现实——这残忍的恶意——并且找到一个对抗它的办法,可是当他人的目光与我的自卑沆瀣一气,我真的无力与他对抗。逃避是有用的,可是现在,我逃避的后路都被摧毁了。
“那就面对它。”梦里,她坚定地说。
苏醒之后,罗德里克坚持每天站在镜子前,与我所厌恶的自己对视。他的目光反射到自己身上,他的眼也变成了他人。
为了激励自己,他把与自我厌恶对抗的经历写在纸上:
凶残与恶意残忍地剜着我的内心,使我痛苦至极。每当我想要放弃,就回忆梦里妻子的鼓励。这种磨砺无疑是痛苦的,可也是有效的,渐渐地,我适应了我的模样与自己的目光。
对视并且保持平静的关键在于,自己要觉得:那就是正常的!
我看着我的脸,那确实是异样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了我是异样的。
我从来不是恶魔,也没有魔力和邪恶的野心,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如我人类的一面一样饱含人性。任何人都是由兽`性和黑暗心理的,只是他们没有一个天生畸形的外表。我的污名并不是因为我的邪恶,而是因为他人的误解,正是因为他人粗略而不公正的解读,我才会在污蔑中越发自卑,也越发失控。
现在,我必须控制我的情绪,用理性和人性去化解我的焦虑和幼稚的自卑心理,而不是用愤怒去掩饰它。那面具,是人类心理的附骨之疽,要清理它,必定会带来痛苦,可是这痛苦是为了给未来的希望铺平道路。
人的情绪是有弹性的,外界压力冲击它,它便渴望通过其他渠道发泄出来。以前罗德里克用愤怒去发泄,而现在,他选择更理性的方法——书写。
写作确实能排遣人类心中的消极,偶尔也会强化它,而怎样才能正确的疏导情绪而不是使自己陷入疯狂,罗德里克只能自己去探索。他写这些东西甚至没有“明确的目的性”,但是这些东西的确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
罗德里克握着笔,就像握着连接心脏的管道,墨水染在纸上,就像心血从他的胸腔溢出。他的梦境,他的悲伤,他的不解和他的顿悟,通通流到这些字迹上。
这些日子灰暗无疑,而罗德里克一直顽强地与灰暗的生活对抗。他伏在写字台上打盹的时候,也会入梦。卡罗尔的幽魂和他谈了很多东西。
梦醒时分,他匆匆披上外衣,飞奔到写字台前,把梦里的对话记录下来。他害怕自己忘了——梦是神秘的,如果不去记录,很快就会被遗忘。他小心翼翼地收藏着这些笔记,现在,这些凌乱的作品就是他的全部——支撑他活下去,并且与生活对抗的东西。
书写疲惫了,他发现已是黄昏,室内昏暗,而外面也不见得多亮堂,正因为这黑暗的房间与黑暗的森林,黄昏的云霞才显得格外艳丽。
罗德里克望着紫色、红色、橙色的流云,背光的树枝划破了天空,却强化了晚霞的生命力。这景色本该是衰败和死亡的,是黑暗的前夕,但是罗德里克发现,这衰败的实景却给他带来了希望。在凄凉和Yin暗中,那些光明的、璀璨的东西更加明显,在强烈的对比之下,美好的事物强而有力地冲破了黑暗的环境——也许他们流着血,却生机盎然。
他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晚霞彻底被夜色更替,他从沉醉中自我抽离,准备将这番感受记录下来。
回到写字台,他却发现那些手稿消失不见。他翻箱倒柜,慌忙地寻找,却什么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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