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气似的劈出一掌,道,“你知道爷是谁吗?爷的名头说出来吓死你,爷可是一刀连城!”
这般说着,外头人便已跨门而入。瞅着是个九尺有余的汉子,生得龙眉虎目颇有异象,扛一柄龙纹宝刀于肩头,人与刀皆一样,镶金银,饰玳瑁,缀犀角,一进门便环佩叮当,噼里啪啦一通响。
汉子似也意识到今儿这客栈里的气氛不同以往,微微一怔过后倒也丝毫不怵,甩开膀子昂首挺胸,油灯的焰苗也跟着他的步子摇晃。
见是一个不知轻重的莽夫,罗望稍宽了心,轻声道:“大人,卑职与你打个赌如何?”
他未道后话,只以目光一指汉子扛于肩头的那柄刀,叶千琅难得心情不错,会意地点了点头:“我赌你扛不动。”
话音刚落,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瞧模样打扮是个汉子,可再细细一辨其容貌,方才发现此人眉似远山眼如星,垂着一绺黑发,露着一段玉颈,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罗望与那女子互相对视一眼,目光游至其腰间裹着的一块兽皮上,看见上头缀了几把小刀,刀刃上依稀透着荧荧蓝光,显是喂了毒。
小二揉着屁股站起来,许是没认出眼前是个女人,没好气地问:“你这汉子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冷冷睨了小二一眼,女人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掷过去道:“我才是一刀连城。”
可笑这边陲之地,竟人人都以自称一刀连城为荣。罗望侧头靠近叶千琅,小声提醒道:“大人,小心她的刀。”
叶千琅微微颔首,以示对方说得不错,正欲抬手再进一碗酒,又见一人进得客栈来。
戴着一只斗笠,担着两肩风霜,穿着一身似能抖落几斤沙的旧衣,这人背着烛火,斗笠投下的Yin影掩住大半张脸,隐隐可见其鼻梁直挺,下颌俊美,一双唇不笑犹似含笑,分明轻佻又多情。
虽未完全看清来人样貌,却也能看出他的潦倒落拓,可这人信步从容气度风雅,倒显得三分像侠士,三分像隐士,三分像那不羁形骸的浪子,还余不多不少一分王贵之气。
“这人若非毫无武功,那便是个绝顶高手。”罗望侧一侧头,见叶千琅剑眉轻敛凤眼微眯,仿是正在走神,便又唤他一声,“大人……大人?”
叶千琅确实未听见,自这第三人走进客栈,他的目光便再未离得他。
“往日里半天等不来一个客,今儿倒是一股脑全来了。”小二见这人衣衫落魄,便难掩心中轻蔑,存心问道,“你莫不也是一刀连城?”
“在下寇边城。”语声低沉而动听,来人言罢放声大笑,抬手摘下头上斗笠。
焰苗东摇西曳,店内鸦雀无声,幽冥中露出一双深长眼睛,寇边城也转脸望向了叶千琅。
倒也巧了,四目方才相接,忽听见天际一声惊雷,久候了的暴雨终降下来。
雨势汹汹,雨声哗哗,如那戏中人搽粉画墨登台前,必得先为他擂鼓闹场,听他开喉一声。
叶千琅觉得此人眼熟,非但觉得眼熟,还难得心生一种别样感受。
这无疑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想叶指挥使十五岁初经情事,虽不至阅人无数,倒也没少惹得一众美人为他寻死觅活,而今修习五Yin焚心决已至化境,更是视红颜如粉骷髅,视名利如坟前土,心坚如磐血冷如冰,无风无雨也无晴。
偏偏在这大漠边关不毛之地,仿是一拧身,一回眸,忽地与久未谋面的老相识打马相逢,这般似亲近非亲近,似悸栗非悸栗,说之不清道之不明。
今岁西戎背世盟,直随秋风寇边城。
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罗望想起先前与叶千琅的赌约,便抬手一招那个汉子,道:“可否借你的刀一看?”
汉子不似外表豪放,实则粗中有细,瞧出这些黑衣人脚上都是官靴,又想到今晚无论如何得在这客栈度过,便虎下脸说了一句“我这刀可是稀世宝刀,你可看仔细了!”一抬手,便将那柄龙纹刀抛给了罗望。
罗望自然而然伸手去接,哪知这柄刀竟重似千斤,他涨得满脸通红,两手并用勉力提气,才不至于被这刀给压得狼狈垮下。
叶千琅单手接过罗望托在手中的刀,轻松拔刀出鞘,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虽说刀鞘未免匠气了些,这刀确是难得一见。
叶千琅施施然将宝刀归入刀鞘,却不递还于那汉子,反而翻转了刀的刃与柄,以刀尖对着自己,颇识礼数地递于他身边的寇边城,微笑道:“好刀。”
叶指挥使笑是笑了,却笑得不见一丝欢喜之态,苍白面色隐约泛出青紫,眼风狠戾更胜刀光,一般人莫说接刀,只怕连接他一记眼风都得心惊rou跳,可寇边城却似无动于衷,不退亦不让,一双笑意脉脉的眼睛迎将上来,大大方方就伸手去接。
哪知五指刚刚摸于刀柄,一股Yin寒之气便直贯而来,若是毫无内功底子的人,当场即会经脉俱裂而亡。
叶千琅本欲将五Yin焚心决的寒气借着刀身灌入对方体内,不料却被一道炽热内力逼退回来,于是眉眼一挑,当即又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