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朕知道了。”帝君起身道:“有朕在这里,你们便吃不尽兴,饮不尽兴。”
说完,帝君便摆架回宫,留下众将官面面相觑。
入夜之后,待百官散去,李绍抱着一个玉盒找到相国,惭愧道:“岳父大人,父皇他久居深宫,分不清这些新酒的优劣,小婿替他……”
“绍殿下切莫如此。”袁相国哈哈哈笑道:“红袖添香之名,可比殿下这‘风生水起’雅趣多了,帝君送来此酒,说明老夫尚不算老,还能为国效力,为帝君解忧!”
李绍连连点头称是,又与袁相国相谈数语,方才留下酒告辞离开。
等李绍离开,袁相国叫来自己五个嫡子,先向嫡长子袁仁问道:“帝君驾临,你怎么也不通知为父一声?”
“回父亲的话,帝君落轿便让我等长跪不起,又在下令禁声,道是要给您送个惊喜……”
“惊喜?”袁相国闻言,冷笑道:“是呢!红袖添香!好大个惊喜!”
袁仁与李绍年纪相仿,但心思却比李绍深太多:“父亲……帝君这是在劝您辞退?”
“正是此意!”袁相国道:“他现在找到了新棋子,就急着想甩掉老夫,重整朝纲。”
“岂有此理!”二子袁义怒声道:“当年送他登基之前,可说好与我袁氏共天下!”
“与袁氏共天下?”袁仁冷笑道:“二弟别忘了,王氏才是当今后族!”
与当年一门三相,权倾数帝,把持朝的霍氏不同,琅琊王氏极为低调,嫡系弟子大多留在族中修学,只将旁枝庶子方出来做官,既不影响朝政,但在朝堂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故深得本朝帝族信任,常取王氏女为后。
袁仁与袁义说完,转头看向袁相国道:“阿爹,当今那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有霍燕二家为前车之鉴,我袁氏可要早作准备。”
袁义道:“霍氏一族,传承数百载,族中良田万倾,钱粮堆积如山。当初各族瓜分之后,最终缴入国库之巨财……”
袁义这话并没说完,但在场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当年如果不是灭了霍氏,朝廷又何来钱财东征?燕不凡东征一战打了将尽三年,耗费钱财不知几凡,又岂是几年‘天下大治’就能支撑得住?
要知道,前朝武帝之所以敢‘穷兵黩武’,那是因为,在他前面有文景二帝两代累积。而本朝,除了太、祖李焕之外,又何曾有过文景这样的英主?倒是伊霍权臣累出。
“罢了,既然我袁氏也走上了霍氏老路,那就只能继续走下去。”袁相国道:“帝君今日送酒,红袖添香……无非是给我们提醒,那辽东女郡守是他定下的棋子。”
“孩儿听说,那辽东女郡守如今年仅二九,且尚未婚配。”袁仁道:“难道帝君是想将她许配给某位皇子?”
“极有可能。”一直没出声的三子袁礼道:“辽东郡守一介女儿身,将来即便势大也好收拾,甚至不用收拾,一纸婚书即可将其关入后院。”
“难道就只能任由帝君布棋?”袁义忍不住道:“顾文雄已回长安,如果孩儿猜得不错,帝君定会用他将魏楚言换回来,到外有魏楚言掌羽林,内有宋王掌虎贲……”
“也并非没有破局之法。”袁仁思索道:“年节前,我与胶东王饮酒时,认识了他府上的一位谋士。此人姓段名杰,据说本是东莱大族之后,却因那辽东郡守家破人亡。依这位谋之言,辽东郡守不足惧,可惧者,乃她身后白氏之女也!”
“白氏之女?”
“据闻,东莱白氏乃商祖白圭后裔。白氏有女,其名曰夙,十岁离家,十七归来,执掌白家不到四年,就名扬东莱。”袁仁道:“然则,此女非旦聚财手段惊世,谋才亦非寻常。更有遥传,道那辽东郡守,不过白氏女侍出身……”
袁相国闻言道:“如此说来,这辽东郡守,其实只是这白夙推出来的傀儡?”
“极有可能!”袁义道:“孩儿听那些与安公公前往辽东的小太监们说,那辽东郡守,平素与普通匠人无异,修房挖渠铺路,样样拿手,事事亲为……而且,这位女郡守最信重的一位霍姓佐吏,竟不是帮她治理郡事,而是每日都在为人说合亲事!”
“……这辽东郡真正的主事人,其实是这白氏女?”袁相国沉yin道:“可如此简单的障眼法,骗得了别人,又如何骗得了帝君?”
袁相国与今上斗了整整一辈子,自然深知他凛性。
“父亲,白夙又何偿骗过帝君?”袁仁道:“去年东征,若非白夙带着东莱商贾给朝廷送钱,其它商贾又岂会跟着出力?”
“但帝君当时,除了几句夸赞之外,可没给白夙什么重赏。”袁义接口道:“反倒是把陪戎校尉,提到了昭义将军的位置上来。”
“也就是说,帝君是故意重用那位女使君?”袁相国思虑道:“而这位楚使君女侍出生,如今却骤得高位……这两人之间,怕是迟早会生出间隙来。”
在权与利的诱惑下,别说是主仆情,便是夫妻情、父子情,也薄若窗纱,风吹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