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桃华却不着急订间,而是去后院的马厩里瞧了瞧,指着那茅草堆道:“此地倒是不错,看来掌柜是个利落人,马养得好,清理也勤快,没什么恶臭。”
望向那厚厚的茅草,阿野忽然觉着今夜许是要在这过夜了。
“先把行礼送我房内。”来到柜台,桃华对阿野如此吩咐,又冲掌柜道:“给我开一间上房。”
“好嘞!”
阿野彻底绝望了,他委屈得眼眼眶通红,真想将身上行礼甩下不干。可他这命是桃华救的,怎么能这般忘恩负义?
“啊,对了。”对上阿野那委屈巴巴的模样,桃华这才啊了一声,捂嘴道:“再开一间吧,他毕竟是个男人家,一间房挤两个人怪憋屈的。”
掌柜刚想说咱家的房一点也不小,绝对够小娘子和夫君同住,却听着阿野呜了一声。
好像是喜极而泣的声音。
“姑娘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就是当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嗖嗖嗖地往楼上蹿,将行李放下后还将屋子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两人用晚膳时桃华咳嗽了几声,只道是身子虚,今早见了血受了惊,得好生休息。
阿野当晚却没睡在房内,他抱着那柄短刀,整夜守在桃华的门前。
“还真是好猜的人啊。”透过火烛看着门外站着的影子,不消小半夜便坐了下来,脑袋一歪一歪的,似是睡着了,又突然惊醒。
竟然真的在给她守夜。
天光快亮时,桃华也睡舒服了,走出门外戳戳阿野的手臂,问他可是昨夜偷偷摸摸喝了酒,醉倒在她门外不知回去?
“我,我,我……我千杯不倒!怎会醉酒?才不是醉酒呢!”
“那你是……?”桃华笑眯眯地盯着他。
两片绯云在阿野清秀的青年容貌上越烧越红,最后他扭过脸去,瓮声道:“在下睡不惯傲国的床。”
瞧瞧,连称呼都变了。
桃华故作严肃道:“可这房间一天要不少银子呢,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得少吃好多顿饭才抵得上这房钱。你这样岂不是浪费我一片心意,好可惜啊,今天rou包子都吃不到了。”
“对不起!”
大声说出三个字,阿野立刻站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都怪我拖了姑娘的后腿,离开队伍时连钱袋都不拿,我……我……我这就去寻份短工!”
“现在除了码头苦力哪有地方收短工呀?而且你这娇生惯养的,累出什么问题,我还得给你掏药钱请大夫。”
“我可以去搬箱子!”阿野捏紧了拳头说:“天一亮我就去,男子汉大丈夫累一些有什么的,姑娘还请放心,我绝不会再拖姑娘的后腿!”
桃华没阻止他,只是买了两个rou包子悄悄跟在后头。但工头一看来了个英俊青年,穿的还这般考究,虽然看着有些rou,但也是不敢用的。
“公子还是去别处吧,此地不适合您。”
“为什么?我有力气的!”
“公子可莫要为难我们……”工头被缠得没了好脾气,直截了当道:“小地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干这行又苦又累又脏,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谁来帮你?还是不要给我们添麻烦,走吧!”
问了几个工头都是这番说辞,时至中午,阿野只觉腹中空空如也。
可他今天一分钱都没赚到,想起今早说的话,哪有脸再去蹭桃华的伙食?
“工作辛苦啦。”
桃华提着菜篮子,假装来码头买鲜鱼进补,碰见阿野失魂落魄的样子,坐他身边拍肩安慰道:“怎么啦,工作累了?”
“不瞒姑娘,没人要我。”
阿野哽着嗓子,用衣袖抹了把眼角,下撇的嘴角满是不甘和愤恨,“不要就不要,为何说我是贪玩,又说我是纨绔子弟来取笑他们?还拿船桨赶我走。我好歹……”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你现在不是在家里啊。”桃华铁了心要将他这份贵公子的娇惯脾气改过来,否则带上路太过变数,只会是个累赘。“出门在外,都得靠自己,其实除了家门,离了父母,都是如此。谁又能一辈子靠着爹爹娘亲呢?”
将怀中啃了一口,凉透的rou包子递给阿野,桃华温和道:“别难过,你毕竟是富贵公子,自然是不适合的,还是早些回千云吧。”
阿野就着眼泪把包子啃完,沉声:“多谢姑娘美意,但在下……”
看得出来阿野心里很乱。桃华也不强求,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着。
待到日落西山,黄昏洒落,船工的收哨都响过,阿野才抬起头来。
“过去是我愚钝不堪,此次往后,我定要……”
“定要什么呀。先想想晚膳吃什么吧!”
见他那眸中溢出坚毅的光,桃华不得不感叹一句孺子可教。经历过被人暗算险些丧命,又如此困境无措,能觉醒自强,正是好机会。
提提手里的鱼篮子,桃华笑道:“好歹也是奔波了一天,今晚这鱼算犒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