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啊,原来我要死了。”
可是好不甘心。
为什么那些肆意杀戮的人可以坐在高位上,享受荣华富贵,而他却只能于今日,结束他短暂的一生。
耳畔似乎有人在诉说着他的罪行。
通敌叛国,导致五千将士死亡的罪魁祸首,辽国人的走狗,若不是家族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罪可以诛灭九族了。
周围的百姓都朝着他扔东西。
烂菜叶、石头、吐口水。
他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土混着鲜血护在脸上,他木然望着周围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少,那些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义愤填膺,都是一样的充满了恨意,随着囚车的移动,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追上囚车,将一块石头扔在他头上。
“你害死了我爹,坏人!”
虽然这个孩子很快就被护卫他前往刑场的士兵拉开,可那个小女孩憎恨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样。
他摸着额头上又新添的伤口,仰头望着天空。
天上太阳清晰,大片炽热的光透过囚车的缝隙洒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曾经意气风发,胸有抱负的他,他曾经最推崇的人便是九王爷,最大的愿望是能成为九王爷的门客,最终位极人臣,可惜最后的最后,九王爷败了。
走了这一步错棋,陆慕活着回来,他注定成为一枚弃子。
棋盘上无用的棋子,是不会有人去费心保护的。
而那个人也曾对他说过,如果失败了,没人会救他,也没人救得了他。
行刑一般都定于午时,午时是阳气最重的时刻,那时候死去的人连成为冤魂厉鬼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陆慕脚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在前一日,他就试着用拐杖走路。
站是站得起来,可惜必须有拐杖的支撑,他来送曾经的朋友最后一程。
即使过了十来天,脚下虚软的感觉依然让他不太适应。
长公主和他经过商议,最后决定的刑法是车裂。
他的一条命抵五千将士的命,还算他赚了。
囚犯到刑场至行刑开始前一般都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躺在中央的空地上,有士兵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和小腿上栓上了绳子,并在末梢打了一个结。
在确定绳子的稳固程度之后,士兵将绳子拴在了牛车上,随后他感到脖颈上也套上了绳子。
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很少有仰着头看着天空的时候。
初识陆慕,那时候他与陆慕意气相投,战场上也有袍泽之谊,若没有发生铁城被屠的事情,他和陆慕一定还是生死至交,他这辈子兴许没有负过任何人,除了陆慕。
眼睛在不停的流水,不是悲伤的眼泪,而仅仅是因为阳光太刺眼,对一个长期呆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的人来说,阳光的刺激比一般人都还要大,可他不想闭上眼睛,视线的低平位置,他看到了陆慕。
陆慕双手杵着拐杖,他走得很困难,身体大部分都靠着拐杖才支撑下来的,脚的作用微乎其微。
短短几十步的路程他就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可他坚决不要任何人的搀扶,固执的一个人走到了云回之面前。
“回之,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了,”陆慕跪坐在他面前,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上,上面被烫了一个奴字,水泡瘪掉后,只留下凸凹不平的伤痕,“你还有什么遗言,想对谁说,我可以代你转达。”
云回之望着陆慕。
陆慕一脸笑意。
这个人,即使是被最亲近的战友背叛也不会哭泣,昔日的朋友,后来的袍泽,如今的监斩官。
这其中的落差让云回之回到了那一日。
陆慕挡在他的面前,四面都是数不尽的敌人,那日如果陆慕下狠心将他扔在战场上,陆慕一个人绝对能跑,可惜便是陆慕的仁慈最后让他有机可趁,他趁机一剑下去,割断了陆慕双足的脚筋,他现在都还记得,陆慕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想说:陆慕,对不起,是我辜负了袍泽之谊,害得你险死还生,可是如果豫州攻下,狗皇帝的江山会固若金汤,那么他从那个位置上下来的机会,便会更小。
他想说:陆慕,若苍天有眼,为何杀了那么多无辜者的罪魁祸首还会好好活着并高高在上,为何当初上苍要让我去救了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想说:陆慕,我不甘。
云回之想说的话太多了。
可是这些话连在一起,在从喉咙中喷涌而出的刹那却哑声了,他突然觉得,说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陆慕耐心的等待着。
云回之摇摇头,哑着嗓子说:“没有。”
随后,他看向了天空。
身上的伤口疼得麻木了,阳光灿烂,天空蔚蓝如洗,可在眼前已经模糊了,已经很久不曾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了,他得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的温暖。
在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