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草香,匡正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 在嘈杂的人声中睁开眼睛。
客厅里站着五个人,都有些年纪,看穿着做派, 像集团的董事,其中一个握着应笑侬的肩膀,激动地说:“小铎,你终于回来了!”
应笑侬叫他“邹叔”,还有其他几个叔叔,低声说了会儿话,一起进病房。
匡正搓着脸起身,刚整理了一下西装,又来了一拨探病的,这伙人相对年轻,最多四五十岁,应该是管理层中的少壮派,休息室的门开了,段汝汀走出来。
他们马上迎过去:“段总!”
段汝汀抬起手:“老家伙们在。”
那些人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老爷子怎么样?”
“越来越不好。”
“听说……大少爷回来了?”
段汝汀立刻瞥了匡正一眼,那些人随即噤声。
匡正拢了拢头发,本想出去抽根烟,这时应笑侬陪着邹叔他们出来,一伙老的,一伙少的,在眼前的方寸之地相遇。
客厅里短暂地沉默,接着,少壮派先打招呼:“邹董、刘董、王董!”
老家伙们点点头,温和地回应:“都来啦。”
“来看看老爷子。”
“我们刚看了,”邹叔说,“老爷子打了针,睡了,你们回吧。”
这是越俎代庖下逐客令,少壮派们没买账,齐齐看向段汝汀。
段汝汀轻笑:“是睡了,”她给老家伙们面子,但又说,“等醒了叫你们过来。”
这个局面,匡正看得清清楚楚,段家的问题绝不只是小辈之间的问题,邹叔那句“小铎,你终于回来了”,背后是元老们对少壮派长期掌权的不满,段家要是真斗起来,应笑侬和段汝汀不过是两面旗子,背后各有各的利益集团煽风点火。
无论是元老们,还是少壮派,他们的目标不可能和段家的目标相一致,对家族统一来说,这是一股强大的离心力。
匡正的手机响,他掏出来一看,竟是白寅午:“喂,老白!”
“你小子,”白寅午的声音轻快,“干了那么大的事儿,也不来和我得瑟一下!”
他指的是粉鸡一鸣惊人、万融臻汇跻身头部私银行列,这是镶在匡正名字上的两枚勋章,谁也拿不掉:“想得瑟,怕你损我。”
“在哪儿呢?”白寅午问。
“在医院,”匡正背过身,“朋友的父亲住院。”
提到医院,白寅午忽然沉默。
匡正蹙眉:“老白?”
“你要是有空,”那边说,“来我这儿一趟。”
白寅午找他,匡正没说的:“现在就过去。”
他跟应笑侬打个招呼,从金角枫开车去金融街,远远的,就看到高高矗立的万融双子星,他曾经是那里面的一颗钉子、一个齿轮、一只蚂蚁,是白寅午的安排,让他走上了背水一战、向死而生的路。
走进西楼,所有目光都向他投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兴奋地叫着“匡总”,他穿过这些仰慕者,坐电梯上62层,敲响白寅午的门,抬头挺胸走进去。
还是那间明亮的办公室,弥漫着馥郁的葡萄酒香,在看到白寅午的一瞬间,匡正怔住了。
“老白?”这个人瘦了,不是三斤五斤,而是不正常地迅速消瘦,匡正盯着他,“你怎么了?”
“挺好啊,”白寅午像往常一样,给他准备了酒,只是这一次,他拿出了自己的珍藏,1900年的玛歌堡,花大价钱收的,匡正以前总嚷着要喝,他从来不给,“西楼这边的烂事太多,你看把我累的。”
匡正将信将疑,到沙发上坐下。
“你这波干得漂亮,”白寅午递酒给他,“把上边全给震了,他们烦我,但我的徒弟让他们刮目相看!”
匡正在意他的憔悴,没接这个茬,而是说:“我说的朋友爸爸,住院的,”他看着杯中酒衰老的橘红色,“是段有锡。”
白寅午愣了,段有锡得癌症他或许知道,但匡正正处于段家风暴的核心,他绝对想不到。
“段家即将面临大震荡,”匡正端着杯,老酒,不敢用力晃,“万融臻汇将作为私人银行参与,这个家族、依附于家族之上的集团、集团的近万名员工、买了股票的普通股民,都可能被波及。”
白寅午认真打量他,这小子比半年前更沉稳、更霸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足以让他放心:“对了,”他问,“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话题转得太快,匡正顿了一下,没太迟疑:“快结婚了。”
白寅午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真的假的!”他咋了下舌,“还是私银那边好,你在我这儿干了十年,没个正形,一过去就定下来了。”
“谁没正形,”匡正回嘴,“都是缘分的事儿。”
“怎么样,”白寅午好奇,“新娘子漂亮吗?”
匡正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对自己的私事格外关心,像个啰嗦的老父亲:“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