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枞随手翻了翻策划,连他这种外行都能看出有多用心,用心到孟南帆甚至不愿意假手于人。
他又瞥了眼日期:“还来得及。”
"算了,”孟南帆是不能随心所欲使用现在的身体的,思及此,也只能故作豁达地笑笑,“取消掉。”
“那些画,”薛枞不太清楚这方面的术语,用手比划了一下,“我是说用来展出的、你自己画的那些,准备好了吗?”
“嗯,但是——”
薛枞听出他的欲言又止,很干脆地替他做了决定:“我帮你。”
这个“帮”,说难也算不得难,毕竟涉及到专业的领域,薛枞本就帮不上忙。
只是他不能再躲在办公室里,涉及到谈场地、谈合作、谈宣传……事无巨细,都是由孟南帆亲自出面的,而孟南帆不能控制身体的时候,就不得不由薛枞代替。
为了不露馅,薛枞还特意模仿他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扯着嘴角,与别人不情不愿地调侃玩笑。薛枞实在说不下去的时候,孟南帆就在脑海里提示他下一步该说什么,露出怎样的表情。
就这么鹦鹉学舌,几天下来,薛枞已经累到昏昏欲睡。
可孟南帆却觉得这样的薛枞可爱极了,只是苦于这种感受无人分享,忍不住没话找话地去闹腾薛枞:“别睡。”
薛枞强打Jing神。
他着实不擅长与人周旋,根本做不到孟南帆那样游刃有余,又总担心露出破绽,整个人维持着绷紧的状态。一听到孟南帆的声音,又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画展的安排已经大致完成,孟南帆看着渐渐沉下来的暮色,整个人也逐渐放松:“我好饿啊,快去吃饭吧。”
薛枞却自动将它理解为新的指示,重复道:“我好饿啊……”
迷迷糊糊的声音让孟南帆笑出了声,于是这句话终结于薛枞几乎从来不会用到的语气助词之后。
薛枞短暂地清醒了片刻,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在半梦半醒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也没Jing神再与他计较。
“小枞,你真的是……”孟南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新的形容词。他敢肯定如果薛枞本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去变着法地捏捏薛枞的脸,看他那双清亮的黑色眼睛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再万分莫名其妙地瞪他一眼,说不定直接一拳将他挥开。
把狮子当猫来撸,按按柔软的rou垫,逼出锋利的爪子,在对方恼怒之前又小心安抚……大概真的只有孟南帆会觉得有趣。
不过他说什么都是一样的,薛枞已经睡着了。
“睡吧睡吧,”孟南帆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心情很好地往门外走去,“还有一幅画,是特意留给你的。”
回答他的是薛枞好梦正酣的清浅呼吸。
“不会展出,”孟南帆又轻声对他说道,“回家之后给你一个人看。”
可他的轻快心情在遇见路衡谦的时候稍微转了个调,毫无缘由地。
“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孟南帆礼数仍然周到,他见路衡谦确实帮了不少忙,邀请道,“请你吃个饭吧。”
路衡谦没推辞,见他累得厉害,把车开过来,就近找了个餐厅。
孟南帆有些沉默,等菜的间隙也没怎么说话,只用手揉着眉心。
他不开口,路衡谦更不会主动说些什么,直到孟南帆抬头,看到对方安静而专注地打量着他,神色奇异。
孟南帆撇了撇嘴,总觉得瘆得慌。
他顺手拿起桌边没被收走的菜单,敲了敲路衡谦的头,Yin恻恻一笑:“阿衡,脑子没坏吧?”
这一敲,让路衡谦也清醒了大半。
只能怪孟南帆这几天行事诡异,性格也捉摸不定,才让他有些走神。如今又好端端恢复了原样,他就没了解释的必要。
两人兴致都不太高,这顿饭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里结束了。
签单的时候,孟南帆正玩着手机,眼神随意一扫,却看到路衡谦手里握着一支崭新的钢笔。
“什么时候换的?”
路衡谦是特别执着于某些特定品牌的人,这支却不是惯常用的,孟南帆才有此一问。
“这支笔?”路衡谦将它递给孟南帆,有些诧异,“不是你送的吗?”
“我什么时候——”孟南帆脱口而出,却突然想通了关窍,他将笔接到手里,轻咳了一声,“嗯,是,差点忘了。”
路衡谦疑惑更深。
“你可以还给我吗?”虽是问句,孟南帆却将钢笔径直塞进了口袋,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给你其他的,这支还挺有用。”
他满脑子都想着,薛枞的礼物怎么能便宜了路衡谦,连他自己都没得到过,却没注意到好友的神色变化。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路衡谦不再好糊弄,孟南帆前后矛盾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层层堆积的疑虑让他没法再假装若无其事,“南帆,究竟怎么回事。”
孟南帆不可能将薛枞的存在告诉他,也并不想骗他,只推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