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依然微垂着眸,轻声道:“嗯……母妃请问罢……”
刘淑妃轻轻地抚了抚心口,稍事喘息,这方才一字一顿地沉声问道:“春宵之时,你们两个、是谁折腾谁的?”
温敏长公主紧咬下唇、面皮发麻,半晌,才将哼哼唧唧地嗫嚅说道:“婕儿当时年纪还小……身子又没长成……是以……每次都是她……那个……服侍于我的……”
温敏长公主特意将“折腾”换作了“服侍”,只求她家母妃能够多少得些心理上的安慰。
“这……成何体统?!——”
刘淑妃虎躯一震,便即眉眼一横,将温敏长公主一把推开:“滚回去!闭门思过!——”
温敏长公主虽有不解,但还是端正身体、福了一福,垂眸说道:“是……女儿告退……”
说着,神色收敛地躬身退去。
“等等!”
稍作缓和,刘淑妃又是一声断喝。
温敏长公主吓得一凛,当即便被钉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刘淑妃却不多言,只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横了温敏长公主一眼,这便经由偏门进入内室,稍时,捉了一只小包袱出来,向温敏长公主劈面砸去:“收着!”
温敏长公主将那包袱小心翼翼地抱着,颤声道:“这是……”
“自己没长眼?!不会看?!”刘淑妃双手叉腰,横眉瞪眼地说道。
于是,温敏长公主指尖颤抖地打开了那只小包袱。
包袱里面,放着一只丝滑雪缎做得肚兜。
肚兜上面,绣了一对戏水的玲珑鸳鸯。
刘淑妃将双臂交叠在胸前,似有无意地撇嘴说道:“这是老娘二十年前绣出来的,原是想着新婚之夜穿给……心上人看的,结果那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言而无信的混账王八蛋到头来却不要老娘了!——但这东西、却是难得绣出来的,老娘又舍不得丢,如此、你便拿去穿罢。
虽是老旧之物,但我每月每月地、总会将它拿出来使清水涤一遍,再熏上檀香,是以、总归还是能穿的。”
温敏长公主心头一热,眶中倏地蓄了一汪清泪,泫然欲泣地望向刘淑妃,哽咽说道:“母妃……您……您不生气了?……”
刘淑妃眉眼一横、鼻孔一撑,哼声说道:“我不生气?!我怎不生气?!简直气死我了!——明日大婚是罢?!你必须给老娘拾掇那小兔崽子一顿!要好是教她三天下不来床!不然、你往后便不用再认我这个娘亲了!
——简直岂有此理!……你说你个当姐姐的、竟然被她个当妹妹的给压在身子底下?!你比她长得那两岁、竟是长到驴身上去了么?!……”
温敏长公主闻言,先是一凛,而后倏然低头,直在那里双肩颤抖、紧咬着下唇死死憋笑。
刘淑妃咬了咬牙,厉声说道:“你还有脸笑?!还不快滚!——”
温敏长公主胡乱地将那肚兜收回包袱,又胡乱地福了一福,这便强忍着笑意,闷声说道:“是……女儿告退……”
于是,脚步匆匆地退出殿门。
刘淑妃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重重地坐回椅子,觉得仍不解气,便又重重地在太师椅的扶手之上捶了一记,这才罢休。
而后,身体后仰、向椅子上垮垮一瘫。
良久,才将眼神放空,喃喃说道:“总要有人让步的……不是么?……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你若到底都不愿意来,那么、便由我去找你罢……婉姐姐……这许多年……我实在是够了……”
微微仰头,叹息一声,刘淑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自眼角挣脱,悄悄然地没入了她的两旁鬓发之中,倏忽、便不见了踪影。
☆、17
第二日,储君王府。
性喜简朴的温婕二公主沐浴过后,只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直裾吉服,又用打了相思结的红绳在脑后扎起了高高的马尾,便坐在中堂的下座等候着了。
中堂的上座放了三把椅子,上面坐了三个人。
面容慈祥、微微含笑的元昊皇帝坐在中间。他的左手边,是美得花枝招展、顾盼生姿的许皇后,右手边,则是气得风摇簌簌、面色煞白的刘淑妃。
一个在那里挓挓挲挲,直似是将要抟扶摇而上天去了;一个在那里蓬发戴胜,直似是一只气鼓了肚子的家雀儿。
“亲家母~~你笑一笑嘛~~看你、这大喜的日子,端地却在这里愁眉苦脸,跟谁人该了你一吊钱似的,多不好呀~~”
许皇后拈起茶碗,细细地抿了一口茶,又捡起一颗开心果柔柔地向那刘淑妃递了过去,微笑说道,“来来来~~亲家母,你且吃一颗开心果罢。吃了开心果,也好笑口常开嘛~~”
刘淑妃虽在那里气急败坏,但这大喜的日子,却也不好发作,只在那里簌簌然地颤栗着,指尖颤抖地接过那颗开心果,强扯起一抹冻死人的森冷笑意,唇角颤抖地向那许皇后道谢:“如此……多谢皇后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