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俊颜差点昏过去,她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才站稳。那青衫人却拿起刀用刀尖在她的左额上横竖划了两刀:“你本来也许可以杀了我,但是没有,所以,我也不杀你。但我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这剑伤总得要点儿伤药费吧。所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过两日,我们赶到玉宛,把你卖个好价钱,也不算亏。”
青衫人说完,已经收了刀,左额的鲜血流过董俊颜的眼角,浸入了她的眼睛,顿时她的眼中一片殷红,而后自己眼中的一切又开始渐渐虚无、变黑。
昏迷之前,他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那个青衫人说:“给她上点儿伤药。死了不值钱的。”
另一个人说:“是,大人!”
董俊颜醒来的时候,耳中是马车的吱嘎声。她奴隶睁开眼睛,所见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没有云。她轻轻挪动身体,却扯到了右肩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旁边有人说。
董俊颜微微侧头,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辆宽大的简易马车上,马车两边的车弦上满满的坐着人。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衣服,顶着杂乱的头发,有着木讷的双眼,黝黑的脸上表情麻木,只是左额统一有一道十字疤痕。这些是奴隶。
董俊颜抬起左手,去摸自己的左额,那里有一道尚未收口的十字刀疤。刺痛顺着自己手指的抚摸开始传往脑海。
呵,现在自己是奴隶。
董俊颜放下手,放松身体,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空。奴隶吗?没关系,还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去寻找凶手。
“你怎么样了?”奴隶中的一个老者坐在董俊颜的旁边,问她。
董俊颜朝着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从身旁摸出一个黑色的水袋,让旁边两个年轻些的奴隶将董俊颜扶起来,喂她喝了口水。然后又拿出一块面饼,递给董俊颜。
董俊颜递给老者一个感激的眼神,努力吞咽着那干硬的面饼,这是她十六年来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可是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味觉似乎完全丧失了,只是无意识的重复咀嚼和吞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吃过东西,她又被扶着放平躺到车板上。头顶是蓝天,吱嘎的马车声音单调重复,旁边的人大部分都有着麻木的表情。他们是奴隶,是商品,被卖到哪家,就是哪家的奴隶。他们不忠诚于谁,也不需要思想,他们不需要讨好主人,更不需要和主人接触,他们只需要按照管理奴隶的工长的要求去种地,去打铁,去搬石头,去修房子……
他们只需要跟着给他们吃喝的人,听从他们的吩咐,他们可能被卖掉,也可能终老在同一家人的奴隶房中,他们可能会和同样是奴隶的一个异性结婚,然后生下一堆小奴隶。这些小奴隶一生下来就会被刻下十字疤痕,然后被工长安排照顾,等长大一点儿的时候,成为新的奴隶。
这些奴隶曾经离自己那么远。可是此刻却又离自己那么近。
董俊颜呆呆的望着天空,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活下去,要冷静,要寻找机会,要坚持。即使自己是个奴隶。
半个多月前,她用了三天时间,不眠不休的将董家人就地下葬。就连母亲身上找到的那个被她珍藏了多年的太后遗赠的创伤药盒子,董俊颜在摸了又摸之后,还是含泪将它放在母亲身旁,将它和母亲一起下葬。董俊颜什么也不想带走,除了仇恨,除了对亲人的许诺。
到最后,她的心里只有一个问题:谁干的?谁干的?她要找到罪魁祸首,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那匹白马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似乎成了最后的亲人。等她将人全部埋葬之后,白马带着她出了董家那片土地,她一度在马背上昏迷过去。混乱与痛苦之后,董俊颜想起自己家的奴隶。
奴隶一个都没有了。奴隶是可以买卖的。他们没有忠诚的概念,他们只跟随给他们吃穿的人。董家已经灭了,董家的奴隶,自然会成为没有主人的商品。董俊颜忽然想起自己在昌曲碰上的那个青衫人,以及他所带的一大队奴隶。
玉宛,就成了她的目标,一路疾驰,最后终于在高嵩城追上了这些人。董俊颜有些懊恼,亲人被杀让自己几乎失去了理智,没有休息,没有好好进食,身体迅速被掏空,可是当那一线希望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真的不够冷静。如果能够尾随这些人去玉宛,在这个过程中好好修养身体,也许自己在面对青衫人的时候,不会那么不堪一击,也许此刻他已经在自己的剑下,向自己吐露了更多内容,而自己也已经去追寻真正的凶手。
所以现在,董俊颜告诉自己,要冷静。
右肩的伤,让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已经无法拿剑,身体的虚弱让自己只能安静苟活。但是这段时间,她一定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一定要!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只有自己会惦记这份仇恨。失去冷静将失去全部的机会。
董俊颜在吱嘎声中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深睡。这一趟已经不用思考,自己当然会被拉往玉宛,身边这些奴隶,也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