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树影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伫立在战场之上,是这被法术轰成荒原,鲜血染红土地的战场上唯一的苍翠颜色,透露出浓郁生机。
北帝曾经给自己养的龙鲤下过禁制,让对方无法生出灵智,这棵建木也是同样,不会生出灵智。
只是,一棵建木想要长成成株,光凭如今吸收到的灵气与魔气是还不够的,他还需要更能满足它的养分。他握紧了自己手上的剑,开始向建木所在的方向飞去。
阆仙正站在这棵建木的树枝上,花花被他留在了后方,所以此刻他孤身一人。他将手掌按在了建木的树身上,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悸动。这棵建木与他同根而生,原本是他身上的一枝,即使没有灵智,也仍然会本能地亲近他,所以在战场上无人可靠近它的时候,阆仙已经未受任何阻碍地站在了他的树枝上。
“我应当助你一次。”阆仙低语道,收回了手,跃下树枝,用匕首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血脉,并且阻止了体内的灵气自动愈合伤口,一时伤口如泉眼,血ye汩汩涌出,顺着手腕流入他身下的土地,流入这棵建木的根系。他面色渐渐苍白,但是建木却长得越发快了。直到阆仙感到晕眩,被人强硬握住了手腕,止住了伤口。他才恍然睁开眼,竟不知何时自己晕了过去,看见了紧皱着眉的云无觅。
“你伤到了本源。”云无觅对阆仙道。
阆仙的面色看上去已经如金纸一般,糟糕至极,他掀了下唇,竟然虚弱到连话都快说不出了,被云无觅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下巴搁在云无觅肩上,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这本就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没关系的,植物只要根没死,养一养也就回来了。”他手指动了动,便立马被云无觅握住。
“睡一觉吧,阆仙。”云无觅抱着阆仙,握着他的手,低声道,“睡一觉醒来后,一切事都会变好的。”
阆仙闭上了眼,他放松了身体,栽倒在云无觅怀里。云无觅心念一动,那把灵剑便变大了剑身,让云无觅可以将阆仙放在上面。云无觅抚过剑柄,对它道:“送他回去吧。”
那把灵剑一动不动,直到云无觅敲了敲剑柄,许下无声承诺,灵剑才化作灵光,向驻云峰驰去。
云无觅回身看向已经有千尺高的建木,轻轻叹了一声。
原本这个过程早在三千年前便应该完成,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棵建木竟然生出了灵智。有了灵智,自然也就有了情,有了情,便成了最大的变数。
但是幸好如今完成这个过程还算不上太晚,无论何时,只要希望到来,便永远不算太晚。
几乎所有此届之人都听见了玄奥声音,那声音并非魔域或修真界中的任何一种语言,碧沉渊中的所有妖族,却在听闻声音的一瞬间,统一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拜,修为稍弱的,甚至转眼间就化了原型,鸟兽飞虫趴在一起,一同深深低下了他们往日高傲的头颅。
那是只流传在四大圣兽族中的语言,亦是传闻中与天道最接近的语言。
云无觅在向天道祈祷,或者说,在献祭。
建木仍然在继续生长,从百仞到千仞,再到世间再难看见其顶端,那葱茂的树冠穿透了空间的隔阂,在道的牵引下抓住了飘荡了数千年的原界残骸,仿佛天地都震颤了一瞬,某种长久以来的缺憾被补足了。
所有存活下来的生物,都看见了天空中巨大的上界虚影,当然也看见了,上界中数不胜数的神魔尸体,那些巨大的法身躺倒在地上,蜿蜒成了连绵的山脉,其中亦有兽类的尸体,残留躯壳无一不巨大无比,皆是只有在古籍中赫赫有名的凶兽或者神兽。
还有人,看见了道。
这从前从不会现于人前的,掌控着天地间最本源力量的无数法则,像是丝线一样浮现在上界之中。然后,那些屹立了千百年的躯体,都化作了光点消散。有些融入了旧道,有些则变成了新道。仿佛在上界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抹去了,捏作一新山河和充裕灵气。
无论是魔还是人,是魔修还是道修,都默默停了手。凡人于修真者的漫长寿命来说不过弹指一瞬,而修真之人于天地之间,又何尝不是蜉蝣之于长生?他们一同看向这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景色,有人泪流满面,心境突破,亦有人立地悟道。
战争和旧的纪元一同结束了,天地和它怀中的万千生灵一起,迎来了新生。
上界只出现了短短片刻,就隐去了它的身影,但是建木仍然伫立在原地,告诉世人,上界就在那里。
数月后,花花扒在阆仙床边,看着阆仙,愁眉苦脸道:“阆仙什么时候能醒啊?”
“应该快了。”沈醉站在她身后,老实答道。他可不敢过去,那只白虎就趴在阆仙床脚,时不时抬眼扫一眼沈醉,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看上去心情颇好,想来阆仙是快要醒了的。
阆仙那日在半路听见祈祷声后就醒过来了,和灵剑商量后折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天道手下夺回了云无觅一条性命,只是身体情况变得更糟了,回来就昏睡了过去。
云无觅一直守在他身侧。他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