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请了老赵他们各发了五百块红包,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当时往那一站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早吓得腿肚子直转筋了。我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过完年,我顺利签完租房合同,还是自己完成了注册公司和税务登记,开始装修。于诗萱带着团队过来办公了。暴龙也带着人过来了,在我这直接做了副总。公司名字叫做“鲤飞建筑”,毕竟第一个项目是以鲤跃龙门为主题的,鲤,是“鱼”,“飞”,指的是“飞雪”,也勉勉强强算有我们俩名字了。就在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网上有一个帖子爆了。讲的是贴主的朋友,痴心恋慕一个女孩多年,然后女孩贪慕虚荣,最终成为官二代玩物的故事。那个女孩打了码的照片,但熟悉的人,仍然能看出那是我的脸。他们觉得,我的名声坏了,我就嫁不出去了,这对我得是个天大的打击。可怎么办,我只觉得搞笑。我的事情太多了,也没搭理,我以为这种事热闹一阵就完了。可我没想到,最后遭到开盒的人,是程厦。官二代实在是太过敏感的标签,更何况程厦还是某个热门事件的主人公。他母亲的事情,被再一次的翻出来。“之前吞了下岗工人的钱,被人杀了的那个经理。”“人家受害者那么惨,他居然还替他妈妈喊冤。”“所以仗势欺人习惯了,去抢别人的女朋友吗?”一时间,有人查他的家境,查他的学历,查他的朋友圈。有人评论:“没人觉得他长得还挺帅的吗?为什么会抢别人女朋友啊?”一条评论被顶上热门:“他有病的,我朋友跟他交往过,发现他有特别严重的Jing神类疾病,发病的时候特别吓人,吓得她赶紧分手了,听说现在当大学老师了,真的什么人都能当大学老师。”我不怎么上网,是于诗萱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道网上已经闹到了很多人去举报程厦他爸的地步。凌晨的时候,南北大学发布了一条微博:鉴于近期舆情问题,将暂停程厦老师的教学工作。春天的夜雨里,我手脚都冷透了。他有抑郁症,有双相情感障碍,他说治愈了,可是我们都清楚,这些只能吃药控制,压根就不存在彻底治愈的说法。他是一个病人啊。三年前,那个苍白的、狂乱的、跳入深黑色大海中的他,反复出现在我脑海。那些造谣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全部都给我等着上法庭!我哆哆嗦嗦的点了一支烟,让自己暴怒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给程厦打电话。他关机了。——大雨倾盆而下,我一开始打着伞,后来伞也拿不稳了,头发都shi透了。我终于跑到程厦家,门卫不让我进去,我一开始好说好商量,最后直接发了疯,朝人家吼:“我朋友出事了,你付得起责任么!”门卫被我厉鬼一样的神情吓到了,跟着我一起去了程厦家,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开。所有不好的想法都冒出来,我想到他沉入浴缸底下,我想到他吃了安眠药,我想到他用刀割开了手腕……心脏被紧紧的攥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门突然开了,是程厦他爸爸,他睡眼惺忪,见了我很吃惊,道:“冬雪,你怎么了?”我说:“叔叔,程厦呢?他怎么不接电话啊?”“啊,他手机放家里了,出去买早饭了。”“去哪买早饭了?”“老许记馄饨,就菜场街附近那个,你咋了?”我转身就跑,他爸爸在后面喊:“冬雪,你这孩子,拿把伞啊!”天渐渐地亮了,我跑过炸油条的早餐摊,跑过等公车的上班族,跑过雨中密密麻麻的车流,跑过那些哈欠连天的高中生。我要见程厦,安然无恙的程厦我终于跑到了许记馄饨门口,这是我们市的老字号,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吃,因此排了很长很长的队。我挨个去找,可是没有程厦,怎么找都没有。就在我急得都要哭出来的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就在耳边的雷鸣。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而远处被围住的工地里,黄烟弥漫,一栋栋老楼正在轰然坍塌。是爆破,菜场街的老楼群,正在拆除。
“吓死人了,怎么这么大动静呢!”人群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早就该拆了,我都不敢忘那些老楼底下走”我茫然的看着那里,我跳过房子的老街,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写着“拆”字十几年的旧厂房,竟然就在我眼前,轰然倒下。“冬雪?”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回过头,看到了程厦。他一如初见,特别挺拔,特别干净,干净到和这个乌糟糟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耳朵里塞着耳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也来买馄饨啊?”我走向他,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走向他。“能给我个qq吗?挺想认识你的。”十四年前的任冬雪,这样对他说。“你怎么不打伞啊?别感冒。”他把伞倾斜向我的头顶。我猛地扑向他,死死的把他抱进怀里,他身上是一如既往地柑橘香,混杂着雨水shi润冰凉的味道。——雨越下越大,我们站在一中门口躲雨,很多很多年前,他也像这些孩子们一样穿着难看的校服,而我偷偷溜进来找他。“所以你是担心我……自杀么?”他被我逗笑了,道:“放心吧,我得留着命,跟冬雪在一起呢!”我没笑,我说:“周庭的事情,我没处理好,给你还有叔叔添麻烦了。”“老头都快退休了,不在乎这些。”他说:“我更不在乎了,要是被学校辞退了,就去你公司上班,你还能不要我吗?”……他在事业方面的松弛感,我真是几辈子也赶不上。他看着屋檐下的滴雨,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