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泠没急着启动车子引擎,关掉车载音乐,看着她,“心情不好?”宋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不反对你交朋友,但有些事的尺度要把握好。”宋槐缓了好一会才明白这话的意思,轻声反驳:“……我没有早恋。”点到即止,段朝泠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食指轻敲方向盘,“以后来城郊记得喊人接送,这边不好打车。”“知道了,我会记住。”车厢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宋槐有些喘不过气,胡乱地摘掉围巾,欲言又止:“叔叔,我……”段朝泠放慢车速,抽空扫了她一眼,“怎么了。”其实很想问他宋丙辉和杜娟的事。她现在满脑子想到的都是类似于质问的措辞,怕语气不当会让局面变得尴尬,到底还是忍着没问出口。不知道再提这个还有没有意义,毕竟那些人已经成了过去式。宋槐讷讷出声:“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有点儿热。”见她执拗地不肯说,段朝泠自是不会追问,伸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了几个档。路上,段朝泠说:“年后公司有挺重要的事要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新学期的家长会我不一定及时到场,到时候让何阿姨过去。”宋槐正出着神,隔了很久才迟缓地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早晨发消息问过我,忘了?”宋槐没吭声,转念记起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当时在出租车上,她看到群里班主任的通知,不做思考,直接截图发给段朝泠,问他能不能来参加开学当天的家长会。好像麻烦他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潜意识里,她渴望得到他的反馈和陪伴。左右不过才短短几个月,她对他的依赖就快要根深蒂固。宋槐低头紧盯着手里围巾的针织纹路,视线发直,思绪乱得很。杜娟的出现让她一朝被蛇咬的后遗症突然发作。依赖感被剥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也不想让这份沉重的依赖给任何人造成负担。不能再重蹈覆辙。这是她权衡过后勉强得出的结论。开学后,宋槐以学业繁重为由,逼自己忙起来,经常在放学后跑到图书馆复习,很晚才回去。这期间,她不再事事寻求段朝泠的帮助,遇到困难基本自己解决,偶尔还会“不小心”错过和他一起吃晚饭。两人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面不再是她单方面倾诉,反而变成了一问一答的相处模式。他问她学习情况,她乖巧地作出针对性回答。段朝泠将她的反常看在眼里,没发表什么看法,由着她去。一晃到了六月底。中考完不久,陈静如带宋槐去港城玩了大半个月,随行的还有许歧。这边的夏天绵长,不算特别炎热,空气里泛着chaoshi水汽,氲在肌肤表面,有薄薄的清凉感,使人也变得松弛下来。返程的头天下午,宋槐窝在酒店房间里,把刚洗出来的照片整理完,一一摆在茶几上,单独挑出几张风景照,用牛皮纸小心包好。一系列动作做完,对着缠在纸面的打包绳频频走神。许歧靠坐在摇椅上玩switch,抽空瞧一眼她手里攥着的纸袋,随口问一句:“这些要送人?”宋槐回说:“不送人,准备自己收藏。”“看你包得那么仔细,我还以为是给谁的礼物。”宋槐笑着将这话题打岔过去。私心里想跟段朝泠分享沿途风景,理智上知晓实现不了,不如把它当成一个秘密。回到北城,宋槐休息了整整一天,隔日吃完午饭,被段向松喊去北院习字。屋里焚着乌木檀香,落地窗外日光灼灼,太阳正当头。她没睡午觉,头脑不太清醒,接连写错了好几个字。段向松站在她斜后方,双手背在身后,瞧见她握毛笔的姿势不够准确,板着脸冷哼一声。“你叔叔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根本无需人教,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可堪完美。”没等宋槐回应,陈平霖走过来,嗔着数落他一番:“我说老段你呀,别总在家里露出一副平时训下属的冷脸,吓都被你吓死了。”段向松立即吹胡子瞪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朝泠小时候一样,有这么高的绝悟和慧根。”陈平霖来到宋槐身旁,温声哄她,“累不累?先吃点儿东西缓缓,爷爷去给你拿栗子糕。”宋槐笑说:“不累的。”回答完陈平霖,她从椅子上起来,靠近段向松,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说:“我下次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超过从前的叔叔,好不好?”
段向松被好生哄着,脸色回暖了些,“这还差不多。”宋槐笑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挺直腰板,开始专心练字。外头骤然发Yin,似是要下雨,天色黑得也早。不到六点的功夫,院子里的路灯已经全部被点亮。宋槐扶着陈平霖出了门,抬头看见十几米开外的橘色光点,它们排成一排,像一颗颗桔子硬糖。绕过回廊往出走,恰巧路过偏屋。木门半敞,几个工作人员拎着清扫工具陆续走进去。陈平霖远眺一眼,喃道:“真是怪事……”宋槐问:“爷爷,怎么了吗?”“偏屋的门锁已经上了有十年了,怎么今日突然……你段爷爷没跟我提过这茬呀。”之前和段朝泠一起进过这间屋子,知道这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宋槐说:“可能是叔叔授意的,估计是想重新修整一下房间。”陈平霖说:“当初这锁就是朝泠亲自上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让人解开。”宋槐呼吸滞了一下。事关段朝泠,她不可能不好奇其中究竟藏了什么隐情。陈平霖叹息一声,感慨道:“朝泠小时候吃过很多苦。”话匣慢慢展开。段朝泠的母亲年纪轻轻嫁进来,当时和段向松没什么感情基础,没想到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