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钢铁怪兽从云端跃下,张开起落架,在宽阔的跑道上滑行,终于缓缓停驻。
穿着纯黑色大衣、内套烟粉色金丝绒长裙的女人刚刚走下飞机,便接到了律师打来的电话。
“白小姐,我刚和相先生见过面。”律师专业素养很高,说话客客气气,言简意赅,“您的意见我已经全部转达给他,离婚协议书也给他看过,相先生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他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嗯。”白凝点点头,声音和清晨的雾气一样冷淡又飘渺,“他签字了吗?”
相乐生能有什么异议呢?
两个人的财产一向分得清清楚楚,离婚等同于搭档散伙,各拿各的,各回各家,压根没什么好扯皮的。
她不贪图他的万贯家财,他身为一个男人,想来也不会那么小肚鸡肠,非要撕破脸,要求她“净身出户”。
“没有。”律师低声回答的时候,脑海里又闪过方才那个男人脸上黑如锅底的表情,轻轻打了个冷战,“相先生让我把离婚协议书先留在他那儿,说是要好好看看,再给答复。”
“看什么?”白凝微蹙了眉头,不觉得自己和相乐生之间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
“白小姐您放心,这个我明白,您既然委托我全权处理此事,我自然不会让他再打扰您。”律师连忙附和,“临走之前,我将我的名片留给了相先生,请他考虑好了联系我,再过两天,我也会打电话催促他的,一有结果,我立刻通知您。”
白凝挂断电话,吐出长长一口浊气,走向陌生的城市。
那些过往里,有甜言蜜语、虚情假意,也有混乱复杂、丑陋不堪。
但她统统不想要了。
在景怀南那里耽搁的一个月,她未尝没有找个地方逃避疗伤的自私打算。
可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人也总得朝前看,向前迈步。
这么长时间,相乐生都没有联系过她,想来已经对她失望透顶。
刚好,白凝也不愿意再给予他哪怕一丁点的信任。
夫妻的缘分,到今天为止,算是尽了。
至于这件事闹开后,傅岚那边的反应和数不清的流言蜚语……
白凝暂时不想去考虑。
以她对相乐生的了解,相乐生只怕比她还要头疼。
他没有立刻同意离婚,想来不是因为什么眷恋不舍,主要是出于这方面的顾虑吧。
所以,侥幸的话,或许能瞒到过完年呢。
先开开心心过个新年吧。
白凝打了辆出租车,贯穿整个不算繁华的城市,经过乡镇村庄,最终开上崎岖不平的山路。
车上的自动计费器已经跳到150,司机看了眼目的地,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还远,不由咂舌:“姑娘,你跑那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白凝眨了眨眼,微笑道:“去看我爸爸。”
今年下半年的时候,白礼怀被调到这边的驻地指导工作。
一个不敢在家过年的女儿,一个不想回家遭罪的父亲,恰好相依为命。
临近中午时分,出租车终于停了下来。
崇山峻岭之间,矗立着壁垒森严的军区建筑,高高的旗杆上挂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大门两侧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士兵,穿着统一的军绿色制服,身姿如松,一股肃杀规整之气扑面而来。
白凝下了车,拉着橙色的行李箱,优雅端庄地从道路中央走了过去。
正在门岗处做登记,前面走过来一位中年男人,肩膀上挂着两颗星。
那男人看了白凝一眼,偏过头去,过了两秒又觉不对,再度看了过来。
白凝已经笑着打招呼:“张叔叔,您不认得我了?”
男人恍然大悟,慈爱地笑道:“是阿凝啊,你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怎么没听首长提起呀?”这位大小姐,是首长的掌上明珠,首长在驻地上三不五时就要提起来念叨念叨,可男人总是讷于表达感情,心里再记挂,也不好意思像个娘儿们一样总给女儿打电话。
男人对门岗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将白凝放进来,带着她往里走。
“我没跟我爸说我要来,想给他个惊喜。”白凝扮演起乖巧孝顺的女儿,十分的得心应手,“我爸爸在驻地吧?”
“在在在!”男人笑着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地势较低的平地,那里整整齐齐地列着两个方队,“看见了没?最前面那个就是,正给新兵训话呢!”
白凝没有上前贸然打扰,而是找了块高地势的台阶,用纸巾擦干净,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观看起来。
男人穿起笔挺的制服,总是多出几分正直阳刚之气,更别提底下的这一群,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平均年龄大概也就是二十出头,汇集起来的荷尔蒙浓烈又纯粹,真是挡也挡不住。
白凝饶有兴致地挨个打量过他们帽子底下的脸,认真对比起到底哪个长得更好看一些。
从队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