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进宫了。
在寿春宫中,我娘仔细问了绮罗的情况,“害喜多久了?”
我,“不长,就这个月开始的。”
我娘赶紧说,“那要多在意一些。女人的胎没有坐稳的时候,很娇贵,还有,她有了身子之后,就不能再同床了,这段日子你规矩些,别再跟你之前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勾搭搭的,刚好了几天,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的胡闹,娘非被气死不可。”
我点头,“不会。”
我娘,“绮罗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让他们从太医局拿给你。”
我拉着她的手说,“娘,您别担心了,绮罗自己就是大夫,家里也有很多补药,比大内的一点也不差,您就别劳动太医局了,省的给小人说三道四的,心烦。”
我娘又是点头,感叹说,“这倒是。对了,你府里使唤的人都可靠吗,要不要娘再给你几个?”
“这也不用。绮罗回娘家住了,尹部堂家大人多,不用再加什么人伺候了。”
她看了看我,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再问,然后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她说,“这下子好了,老赵家有了后,就算娘死了,也能去见你亲爹了。阿弥陀佛。”
我站起来,“娘,那我先走了。趁着太子殿下没有回宫,我去一趟南苑藏书阁,听李芳说,我爹的画像从古王陵取了回来,就放在那里。我去瞧瞧。”
她说,她送我出来。
到了寿春宫的大殿外,我娘冷不丁的拉住我的手,问我,“儿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进宫了?你要走,只带走你爹的画像吗?”
我摇头,“不,还有娘的。”
她的双眼盯着我,似乎要把看到眼睛中,永远留下一般。
突然,她收紧了手指,用力一推我。
“走!你走,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踏进宫门,我死了你也别回来!”
我苦笑,“娘,您别乱说话,您老万载千秋的活着。”
活着,一直活着。
可我的不孝和任性,却让您再一次承受失去亲人的苦楚,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辛酸。我没有按照拜别的礼节跪下,反而站好了,伸出双手抱住她,我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小的时候,她抱住我一般拥住她。
最后一次了吧?
我心里默默想着,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一辈子,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做一个世上最乖,最听话,最孝顺的儿子。再也不和男人纠缠不休,与您守着平淡的日子,一直到轮回的尽头。
第232章
南苑是皇上修真打醮的地方,这里是禁苑中的禁苑。没有奉召而随意踏足这里的人,只有尸骨无存这样一个并不美妙的下场。传说,这里存了许多许多的经书,无论是佛法,还是道法,一样的汗牛充栋,一样的大法无边,一样的众生,一样的众相,一样的生死涅槃。
传说中的佛陀挑选一个钝汉,传道于金轮法界。钝汉,我以为就是蠢蛋,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个蠢蛋却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聪明太多了。
至少比我聪明。
我根本就看不懂佛经,也参不了禅语,我的疑问并不多,我能想明白的,自己都已经想明白了,想不明白的,问了佛祖,我也想不明白。
我来南苑,是来取一副画像的。
黄瓜身份非同一般,他拥有一个腰牌,可以让我们随意进出南苑,而不被挫骨扬灰。
南苑,藏书阁。
这里没有人,却光泽如镜,像是有人天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黄瓜打开了最顶上的紫檀黄金书柜,拿出了我想要的画卷。
我见过它,就在古王陵,当时尘埃飘荡,崔碧城身陷险境,所以没有仔细看,只是蓦然之间惊呼一瞥,却在我糊涂的一生中掀起惊天巨浪。
现在它就在我的面前。
我跪坐在书案旁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慢慢展开了这副已经泛黄的丝绢,就怕一个大哈欠,它就碎了。
听人说,画上的这个人,就是我亲爹。
大郑的罪人。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手中拿着一个瓷盏,轻轻凑到嘴唇边上。
传说中,他性如豺狼,却拥有一张女人般柔美的面孔。
苍白的脸,血一般鲜红的嘴唇,带着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黄瓜说,“这是皇上亲手绘的画像。”
我嘀咕了一句,“那他一定很爱他。”
黄瓜扬起一张充满困惑的脸,“什么?谁爱谁?谁不爱谁?谁是谁啊?”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也许你适合去参禅。”
一脸呆滞的黄瓜,却说出了这个世间最让世人勘不破,道不明,却又深陷其中的迷局。
我看这幅画。
原先一些人们欲语还休,隐晦不堪,风云动荡的往事,似乎都展现在这个画上了。阳光从禁宫的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