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我和我娘相依为命。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冷宫,没有人在乎我们,我们也不用在乎别人。
每天我都过的无比快乐,上树、用弹弓打鸟,在冷宫后面的荒草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土,然后回来被我娘指着鼻子骂几句,最后她指着院子里面的一盆子温水叉腰说,“去,把你自己刷干净,吃饭喽!”
然后我就欢呼一声,跑到盆子前面,把脏手洗干净了,就蹿到凳子上,看着我娘端上来,热乎乎的饭菜,用一个大饭勺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我也生病。
病了之后就恹恹的,窝在被子里面不出来,也不想吃东西,我娘总是给我煮一大碗揪片面汤,里面滴着香油,然后端到我床边上,她先是用手试了我的额头,就把我从被子里面揪出来,一口一口的喂我吃,等我吃饱了,她就把自己让人从太医局拿过来的乱七八糟的草药熬的东西给我灌几口,然后我就可以一边含着高粱饴糖,一边抱着一罐子蜜糖,一边做着吃着糖果抱着饴糖的美梦,甜蜜的睡着了。
那个时候,不知道天有多高,也不知道地有多厚。
只知道,第二天醒过来,我又可能生龙活虎,上书、掏鸟、在草地里乱滚,然后弄的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就回来找我娘,就有好吃的红烧rou了。
现在呢?
我睁开眼睛,看到绮罗的背影,那样纤细消瘦,她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正在一针一针的绣着什么。
我一动,她连忙回头,温和的笑着,“醒了吗?”
她的眼神温润晶莹,像夜明珠。
我糊涂涂的就叫了一声,“娘……”
马上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可是她却没有恼,拿过来一直在小泥炉上煨着的补品,是用人参、蜂蜜、牛ru混在一起,熬煮成的黏糊粥。
“饿吗,先吃点粥,病的太久了,脾胃太虚弱,不能吃太硬的东西,等过一阵子,想吃什么再给你做。”
说着,还给我掖了一下被子。
好像又过了许多天,院子里面的树叶都落秃了。
昨天半夜还起了霜,早上醒过来看外面,一层光亮亮的白色盖在草丛上。
绮罗是个心细如尘的姑娘,也是很好的大夫。她把我身上缠着的最后一条白绷带给拆了,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身上一层伤痕,已经成了白色,不红不肿,只是摸上去,感觉好像被扯断的棉布,刺啦啦的。
崔碧城端了一个炉子进来,油嘴滑舌的说,“你又揽镜自顾了,让我看看。”
他站在我背后,粗略的瞄了一眼,他似乎没有怎么留意那些白骨茬子一般的鞭痕,只是抓起来我的头发稍,攥在手心里,我扭头问他想什么呢,他说,“看你头发干的,跟荒草一样,等我给你拿些核桃仁,补补。”
我无所谓的看了一眼,“问问绮罗,她说能吃,我就吃。”
崔碧城一撇嘴,“吃个东西,没必要这么Jing细吧。”
正说着,绮罗从柜子里面挑拣了几件我的衣服出来,她拿过来,崔碧城想要接过去,嘴里还说,“来,让我来吧,他还光着膀子呢,省的弟妹您不方便。”
绮罗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我,我就乐了,“你别理他,老崔就是嘴碎。”
绮罗果然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走过来,把衣服给我一层一层的穿好,崔碧城站在一旁喝茶,眼睛却看着别处,显得有些若有所思,却是一片黯然。
他忽然张口,“你们……”
话都到了舌头尖了,他却只说了一半儿。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快降临雍京,细小的霰雪粒漫天飞舞,装点着这个繁华丰美却荒芜的盛世。
我陪绮罗回去看尹部堂。
这些天西北军政繁杂,宁王勤王兵马已至黄河西岸,可是,让所有人不解的是,他们似乎再徘徊犹豫着什么,尽管重兵降至,却死不渡黄河。
尹夫人和部堂大人留我们吃了晚饭,等到我们告辞出门的时候,太阳都快要落下西山了。
如果这个时候抬头看,整个天空是一片瑰丽的色彩,巍峨的群山轮廓分明,仿佛是一个剪影,盖着薄雪,云淡天高,萧瑟淡远。而不远处的大郑宫,那巍峨的朱墙黑瓦,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即使是压抑着的,可是却依然酣畅淋漓的诉说着千年盛世的众生悲喜。
一声长哨呼啸而至,骑兵马蹄翻飞,众人纷纷争先恐后的退避三舍,来不及躲避的人们,连忙跪伏于地,把头磕在地上,额头沾染了尘土也无法顾及。原本熙熙攘攘的雍京城一片寂静,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走在最前面的人举着一面雪白的王旗,正中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太子的雪鹰旗。
文湛就在那里,被众人簇拥着,似乎端坐于云端的神。
我没有躲避,只是站在人群后面,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看着他,他也看到了我。似乎是一股执拗,我们都不肯错开彼此的眼神,就好像站在了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