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刚自仙界归来。世人向以“不食人间烟火”形容女子之清丽脱俗,但冯素贞的美貌却又不是如此单纯,比起娇嗔灿笑,严格英凛的皱眉反倒更适合她。
突然,露出了稍感向往的神情,她专注地望着窗棂上的菊花盆栽。
这是冯素贞第一次踏入菊妃的寝宫,心中涌起源源不止的怀念。自从扮成男子以后,若没有特别名目,她并无资格置身女子闺房、享受环境中专属女性的柔美可怜、惬意欢喜。而天香公主的作风又比男子不知豪放多少,她的房间摆设几乎跟冯素贞在驸马邸的寝室一样简单朴素。
相对而言,菊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子了。墙上的山水画、窗棂的盆栽、轻轻飘散的不知名香味,共同构筑成轻易诱惑男子心神的空间。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看着纯白与淡黄交错相缠的盛开菊花,冯素贞慨然叹息。
「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菊妃那道轻柔娇婉的声音悠悠魅魅地接着,冯素贞眨了一次眼睛,这才猛然发现习有武术的自己竟如此松懈,连菊妃进来的脚步声也没察觉。
「臣冯绍民,参见菊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弯下腰拱手作揖,掩饰脸庞来不及收拾的震惊与自恼。
「驸马免礼。」柔柔浅笑,媚态万千。菊妃轻缓说道:「此处既无美酒,驸马何不尝尝另一种忘忧物?又或是心系离鸟,乃至连一口也无心品尝?」
冯素贞看了一眼茶几上由宫女送来、从刚才自己便一口未动的菊花茶。「娘娘的花茶专侍我朝天子,臣不敢造次,仅能贪婪无礼地闻尽芬芳,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她的态度与语气皆谦卑无比,却又不至把朝廷命官的身份诠释地过于低下,让人觉得这名驸马爷的气度与礼仪确实皆属上品。菊妃的眼神因此流露出对少年英雄的憧憬,以及对完美形象真实性必有的淡淡存疑。
但无论如何,从这个时点当下望去,冯素贞都是个能让所有女子羡慕天香公主的、英姿焕发的优秀丈夫。有此孤峰清流般的男子陪伴厮守,对女人而言已不负此生——菊妃心里悄然叹道。
「驸马,你是皇上的乘龙快婿,以世俗lun理而论也算是本宫的内子。毋须拘束,你就坐下吧。」
「谢娘娘。」冯素贞行了个礼,随即坐往方才能瞧见窗上盆栽的位子。
「驸马可也喜欢赏菊?」
「那是自然。菊乃花中隐匿者,气节清高,廉洁自持。」她微微一笑,双眼诚而恳切。「一如菊妃娘娘,素雅高贵,修身自洁。」
无论是谁都会在这种赞誉下心波荡漾,更何况说者还是俊美无垢的当朝状元郎。菊妃于是发出了与平时不同的娇笑。「驸马爷过誉了,依本宫之见,驸马才当是真真正正的菊中之君。」
这番话说得毫无芥蒂,却让冯素贞内心冷汗直流。常闻道女子善妒,对外貌评价更是斤斤计较,菊妃断不可能因一名男子的美貌更胜于她而开心。是时候切入正题了,她再次起身,双手呈上两本熟悉的书籍。
「娘娘,天香嘱咐臣定要将书本归还,并感谢娘娘的指教与帮助。」
「公主客气了,这些书当是送给她的也行呢。」使个眼色,身旁的侍女便接过驸马手中的书。「说起来,不知公主的琴艺可有Jing进?本宫期待有机会能听上一曲。」
这个……冯素贞扬起不知如何是好的苦笑。「臣也从未听闻公主的琴艺。」
「唉呀,天香那孩子居然这么害羞呢。」菊妃意外地惊呼,笑得十分亲切。「不拘小节的她一面对钟情人也成了小家碧玉,真是可爱。」
“钟情人”一词使冯素贞的唇角浅笑诧异地扭曲了一下。应该是多心吧,毕竟天香喜欢的男子从她们两人相遇之初开始、便一直都是一剑飘红。不再细想天香是否真如老人家所言对她这个假丈夫生起情意,冯素贞婉转地将话题带到预定的计划中。
「臣自妙州归来后直至今日才抽出时间,还请娘娘恕罪。」
「……当然,为皇上分忧解劳才是最重要之事。」柔媚语气不再,菊妃淡漠地问:「不过,既然今日驸马能前来这区区菊苑,想必是结束了东方侯的审判吧?」
上钩了。冯素贞扬着微笑,诚实回答:「是的,的确如此。审理东方侯一事告一段落,侯爷自辩全是他一人所为,因此结束地相当顺利。」
「他真这么说?」也不知是因惊愕还是心痛,又或者只是单纯不解,只见菊妃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姿态羸弱如湖边垂柳。
冯素贞趁胜追击。「是的,东方侯并未供出其它党羽,皇上也道,侯爷必是为了赎罪,才会藉由守密来给予其它可能参与的人一个停手回头的机会。」
「皇上是……这么说的吗?」
「一字不变。」
把话带到了。冯素贞放松地呼了口气,现在只要等菊妃自己顿悟,停止与国师一起对皇上的Jing神箝制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