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去了。
赵构发怒,“人都跑光了,地方官是干什么的,眼睛都瞎了,耳朵都聋了?”一股燥戾之气冲他脑门,狠狠地道,“龙虎县令,洪州守臣……一应相关官员都要查办!这些个昏蠹之辈,留着做什么,全部流放到黔州所去!”
丁起等宰执大臣心道,一般地方官只管按田亩收农税,按丁口收免役钱,只要税、钱不差,哪管治下少了几十口人。何况,十年前正值朝廷南渡,各地官府人心不安,雷家村上报几十户分家迁出,这样的事虽然不多见,但此时县里必定没心情深究,睁下眼也就放过去了。真要追究责任,县令州官固然有疏职之过,却还不至于罪大到要流放黔州所。
但皇帝正在气头上,众臣都明智不语。事后追查,那位龙虎县令已在五年前致仕,且一年前病逝,那位知洪州的守令也在四五年前因查出贪污罢职,家产回补贪污款项充了大半,过得窘迫名声也毁,不需得再降罪已足够凄惨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查证雷动身世的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无论赵构不甘心也好,憋气也好。
世上事就是如此,真相与否,只在于人们信不信,信则真,不信则假。北廷臣民选择了信任新君,不管是因为真的信任,还是利益立场使然,都非南廷抨击能够动摇。即使拿出雷动作假的证据,也会被北廷指斥为捏造、颠倒是非,更何况,南廷还查不出任何作假的证据。
赵构心中更加戒惧,雷动占有名义即位,又有兵权和朝权在握,皇帝位子坐得比他还稳,他更应忧惧的不是北面,毕竟那半壁江山以前名为大宋却不是他的,南面才是他的天下,而要坐稳他的天下,就必须扫除最大的威胁。
在赵构心中,这个最大的威胁是谁,不言而喻。
如果说以前赵构对卫希颜的戒惧是忧惧她的兵权压制皇权,但还不至于担心她会篡位;而今有了雷动篡朝在前,赵构身为皇帝的疑心病空前膨胀起来,对卫希颜的猜忌怀疑已经到了惶然不安的程度,如今再加上名花流的势力,更让他忌惮十分,唯恐某一天早晨醒来,就面临着逼宫的境地。
御卫军都指挥使张宗颜被赵构召见了好几次,询问皇宫防卫事宜,命令张宗颜增加守卫兵力。京卫军都指挥使姚仲友也数次被召到宫中,询问京营训练和京城防卫事宜,赵构还择了一个晴日,御驾赴京营视兵,并从内库中拿出御酒钱帛赐赏,笼络军心。
皇帝这些动作被姚仲友和张宗颜密报到千机阁,又报到五云山,名可秀不由笑了起来,对卫希颜道:“赵官家可是被你吓得惶惶不安了。”
卫希颜翻了下眼皮,“自己吓自己,死了也活该。”雷动这家伙还加了一把火,存心给她拉仇恨值。
名可秀悠然而笑,“应该不出两三日,你的丁忧奏请就要批下来了。”赵构怎么着也不会放过这三年的机会。
果然,两人说这番话的第三日,朝廷批复了卫希颜丁忧的奏章。
奏章上批复:居岳父丧,按礼不需丁忧,然允人臣尽孝义,自请守制可。
这批复的意思是,按照丧制女婿不需要为岳父丁忧,但女婿自请尽孝道,朝廷也会允准。一方面,朝廷承认了卫名婚姻,但另一方面,也维护了“内外之制”,视卫希颜为名重生的女婿而非子媳。
当时因政事堂争吵始终未能通过,最后只能强行议决,丁起当先签押,接着是赵鼎,胡安国坚决不画署,轮到叶梦得时他已经权衡清楚:范宗尹必是要画署的,而有宰相并两位参政画署即可通过,其余参政同意与否都不影响结果,如此他又何必如得罪卫、名二人?章谊和谢如意没有画署,但他俩不是反对,而是弃权。不过,对结局已经没有影响了。
而丁忧事件的落幕对丧礼之争来说并不是结局,当柴周代宋的事件平息后,当初由卫希颜和苏澹挑起的丧礼之争又在报上论战起来,最终在建炎十一年的夏季,朝廷议立《丧服法》,在原制上做了几项改变,其中:对母亲的服制改为不管父在、父不在,一律改为斩衰三年,与父丧完全一致;已嫁之女为父母的服制由齐衰不杖期一年改为斩衰三年,与子和未嫁女一致。北周二年时,因人口繁衍之需朝廷鼓励女子再嫁,将丧服中的“妻为夫斩衰三年”改为妻为夫齐衰杖期一年,与夫为妻的丧服一致。之后不久南廷受北周影响,或者说刺激,也将这一条改变。从明面上看只是丧服制度的一些改变,但内里却涉及了“父系母系有别”“男女有别”“女子三从”这些宗法制度,虽然还不至于动摇男尊女卑的思想体系,但已经撬开了一道门缝,随着新时代的发展、思想的变化,这道门缝必将越来越大,直至某一天大门轰然打开……这是后话。
卫希颜的丁忧奏章批复让很多朝官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一起悬着也很让人难受啊,而各种议论也颇多,有赞丁相公果决的,也有说政事堂“审时度势”——这是带有讽刺的意味了,意思是迎合皇帝心意,又不得罪卫希颜,也有赞扬始终胡安国的,说他能“固持礼道,诚为君子”。
“胡安国这是做态吧?”卫希颜猜疑道,以胡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