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仓促间应对也是可以理解的,真相如何,还得拭目以待。
武者们的反应多半是不信。
如果说雷动不是宗师,武者们多半会怀疑他冒认祖宗。开国皇帝没一个君子,各种手段不要太齐全,冒认祖宗算什么?李唐皇帝扯了老子为祖宗,赵宋皇帝自诩赵公明后代,后晋皇帝石敬瑭还认了个契丹爹哩,所以说,雷动认个周世宗为先祖什么的,实在不算什么。
但是,雷动是宗师!
——宗师会认别人为祖宗,开玩笑吧?
十个武者中有九个不信。
武者们的道理很简单,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扯个光鲜的祖宗来粉饰自己;而怯懦之辈,登不了宗师之堂。
当然,士大夫和文人们不会理解武者对“宗师”这个境界的崇敬,不至于深信雷动的身世就是真的,也不会完全相信是假的。就算接触到全面情报的政事堂相公们,也不敢确切地说一句:是真,是假。
昔年周恭帝柴宗训逊位时还不到八岁,被封为郑王,朝廷将他和符太后,及世宗柴荣的宗族都迁到了房州(湖北房县)。柴宗训二十一岁逝世,由其长子柴永崎承袭郑国公爵位,并由嫡出子孙世袭。到太宗朝时仍有皇城司的察子在房州监视郑国公及柴荣宗族,直到真宗朝才撤。但房州的柴氏宗族每年都要向朝廷上报谱牒,朝廷对房州柴氏宗族还是比较清楚的,即使东京的谱牒恐怕已因战乱毁去多半,但房州州衙还是有陈籍备案的,而且,到柴氏一查宗谱便知。
但雷动不是出身于房州柴氏宗族。
初一日的北廷官报上公告道,天子禅位太师周王雷动,宗姓柴,名鉊,为周世宗第七子、蕲王柴熙诲六世孙。
蕲王柴熙诲名宗炯,熙诲为字,陈桥兵变时才四岁,被后周的荣禄大夫、开国上将军卢琰收养为第三子,改姓为卢,名璇。宋太祖建隆三年,卢琰携蕲王出京,隐居浙江灵山县。待其成人后又将女儿卢锦许配于他。卢璇曾经在仁宗朝出仕,并授封武烈侯,但没过几年就致仕隐居灵山。卢璇有八子,子孙又多有繁衍,后嗣十分繁茂,因改姓为卢,而武烈侯爵位也非世袭,故包括他的嫡子在内的后代都不用向朝廷上报谱牒。
从北廷官报公告的雷动宗谱来看,雷动的父亲卢安是卢璇的嫡长子卢可的嫡出孙辈,雷动的生母雷氏月池出身于豫章雷氏,是洪州(江西南昌,汉时为豫章郡)有名的望族。不过,雷月池所在的雷氏分支,早就分离出了豫章雷氏,迁到洪州东面的龙虎山自立分支,称龙虎雷氏。
卢安年轻时一心求道,在龙虎山正一教求道时巧遇雷月池一家。后来雷家嫁女到卢家。成亲两年后,卢安父亲病逝,次年,母亲又逝,三年孝期满后,卢安想继续以俗家弟子修道,遂携家人迁移到岳家所在的龙虎山雷家村落户。
卢安一家迁出后,就不为灵山卢氏宗族所知了,至于雷动是否为卢安与龙虎雷氏月池之子,就需要到灵山县和龙虎山雷家村查探方知了。
但是,政事堂的诸位相公们对查探的结果并不看好。
雷动既然敢摆出这个宗谱,必定早有周密安排,就算是假的,也能做成真的。
只怕最终查出的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
这日的午前,临安城内的雪已经停了,城外的五云山上还飘着小雪。
墓园在半山腰以上,种着四时的花树,此时梅花开得正好。卫希颜和名可秀坐在梅树一侧的木亭里,用清晨才接的的雪水烹水点茶。茶汤刚点盏,就见花漆夫踏着青石铺就的墓园小径走过来。
“哟喂,外面都闹翻天了,你们两个倒有闲情。”花漆夫坐在空出的一只石墩上,手里拿着的两份报纸搁在青布围铺着的石桌上:一份是初一日的北廷官报,一份是今日的南廷官报。
名可秀笑悠悠答他的话:“舅舅放心,翻不了天。”手中合上正在看的一本札子,随手搁在身侧的松木书几上,又从左侧的茶柜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建州茶盏,搁到花漆夫面前。
卫希颜执起茶匙,往盏内放入茶粉,左手提起炉上的汤瓶,向茶盏内注入煮沸的雪水,右手执茶筅点沸。顷刻,茶成。抬首微笑道:“请舅舅品鉴,看我的点茶技艺有无长进。”
花漆夫觉得卫希颜的动作真是行云流水,十分优美,真心赞道:“动作很流畅,点茶的水纹也挺好,茶汤也挺白的,不错,不错。”说着起盏喝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甘香味醇,回味悠长。”
卫希颜眼睛眨了一下,前面三句夸得倒实在,后面一句嘛……,想来今日点茶的味道不会比昨日的突飞猛进。
名可秀看了她一眼,扑哧一笑,“舅舅品茶的功夫,跟你点茶的功夫差不多。”
花漆夫咳了一声。他喜欢喝酒,不喜欢喝茶。
卫希颜眨了下眼,夸自己,“还是有长进的。”
名可秀笑得嫣然,“那就,再接再厉?”
还要练啊?卫希颜抬眼望天。
花漆夫同情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