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崔三请四,西枣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朝母亲热气蒸腾的碗里勺进几勺蒸排骨,然后匆忙用白饭草草掩盖。
午饭后,西枣擦干净嘴,又躲在被窝里看了一下午的康熙来了,一期一期节目下去,西枣本该勤奋的午后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闷在被窝里的西枣终于肯掀开被子了,因为手里的iPad没电了。她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被昏黑的日落交接代替,附近的人家已是灯火通明。西枣有些饿了,她爬起来准备出去问问父亲晚饭做好了没。不过西枣很快注意书桌上的饭碗,那里面盛满饭菜的碗,原来父亲早就催过西枣,只是西枣一直沉迷于小s与某位嘉宾的Jing彩互动,死活不肯出来,父亲只能将晚饭端到西枣房间去。
“趁热赶紧吃!”
父亲关门前好像还朝西枣拱起的被窝喊了一句。
西枣现在稍稍回想一下,突然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当时没有听见,可事后却又清楚地肯定有一个人似乎曾经喊过她。西枣突然想起刚刚节目里八卦的灵异事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饭菜早已冷掉,角落里的菜肴奄奄一息地躺着结满油层的汤汁里,黏糊并且少了刚出锅时鲜新的色彩。卖相不是很好,但这并不妨碍西枣的食欲。她盘腿坐在床上,将rou和饭大口勺进嘴里,最后才细嚼慢咽地将她爱吃青菜和豆腐吃尽。
深深的饱嗝后,西枣终于觉得自己刚刚绞疼的胃舒服了许多。她端着干净的空碗打开房门。
“妈!”
嘹亮的嗓音穿通了宽大的几间黝黑屋子,没有回应。西枣下意识地打开身旁的开关,饭厅骤然明亮,饭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只汤锅和汤锅上的一只汤勺。西枣望着挂在客厅墙上安静的电视,转身走向饭桌,打开锅盖,给自己勺了一碗骨头汤。庆幸,汤还是温热的,西枣站在桌旁咕噜咕噜将碗里白清的汤水灌入喉中,便将汤锅和碗一起端回厨房。
父亲一定陪着母亲到小区里散步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西枣擦干shi漉漉的手,望着昏暗阳台上被海风吹拂的几件零散的衣服,三两只衣架悬挂在风中吱呀作响。眼睛骨碌一转,跑回房间拿出藏在行李箱里的一盒七星和一只打火机,又飞快地将自己抛入阳台旁的躺椅上。
一吞一吐中虚无缥缈的烟雾随风消散,西枣深深吸着手指间袅袅升起的青烟,美美地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有如此惬意了。西枣弓着腰像夜里困乏的黑猫,眯着眼慵懒得伸着懒腰。眼前巨大的高层住宅楼的星散的灯光一点点的从西枣shi润的眼里晕开,像一朵朵模糊却发着光的小花,朦胧而触不可及。西枣抹去眼角因困倦而泛起的泪花,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的两座高楼发呆,不知她看的是高楼大厦里的一户户家灯,还是楼与楼之间那一片星光浮动的海湾。指间燃烧的火红花慢慢凋谢,化成灰烬散落一身,西枣却豪无知觉。
自从十七岁西枣离开这座小城北上求学后,她便丧失了一种叫家的感觉,远处巨大的高层建筑上,万家灯火在此聚集,并常驻,守护,填满着原本冰冷而空荡的躯壳,不眠不息。那些通明灯各不相同,白炽灯的苍白,落地灯的昏黄,夜灯的红绿蓝,因为亮度和质感的差别,每家每户的亮光都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区别可能细小渐微,但依旧可以将它们区分开来。
只是这些五光十色的灯,没有一盏是为西枣打开的,也没有一盏是属于西枣的。就连西枣此时置身于的这只巨大的砖头盒子,西枣也从未将它称为,家。
原先的那个家早在西枣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学期里就倒塌了,旧家里一切熟悉的味道,家具,器皿,墙壁,早已在两年前消散,搬走,丢弃,重新粉刷。现在的那个100平米的空间属于一户来自北方的短暂的租客。
西枣从大学回到小城的第一个寒假,旧家早就不在了。西枣仍记得自己独身北上的前一个晚上,她将陪伴了她整整八年的黄毛熊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在衣柜里。可仅仅时隔半年,家不仅搬了,那只小熊也被父亲随着一堆旧家的杂物扔进垃圾堆里。从此,不知为什么,西枣对于这座小城十七年的记忆,对于家的记忆与小熊一起丢在了那堆杂乱无章的垃圾里。在西枣心里,那种叫根的东西在此后几年悄然无声地被拔起,缓慢却决绝。当西枣意识到这点时,也已经是她游荡过几座北方城市之后的事了。
西枣对她去过的城市几乎都没有什么感觉,大学四年,她所居住过的城市,与她的家乡一样靠近海边,她往复看着前往这座城市旅游的观光客,一年更换一批,络绎不绝,生生不息,自己却感受不到这座城市的独特之处。而其他的地方,其他西枣走过的地方,比如,北京,繁华喧嚣,更像只大熔炉。天津,西枣已经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去那座城市了,除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座大铁钟,她已经找不起关于那里任何清晰的印象。就连西枣执意要去一趟的西安,最后也留给西枣无尽的失望,西枣仍然记得在钟鼓楼的地下通道里,充斥着各种刺鼻的气味,汗味,体味,来自回民街食物的辛辣,公厕的异味相互参杂,混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