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总觉的,我该去再见他一面。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总是准的令人发指。
我看见他脚下那个昔日骄傲无比的身影跪倒在地,第一次显露出颓势,沧桑又狼狈。
记忆中,我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父亲。
骨rou相连,呼吸都跟着重了几分。我不敢过去看看他的伤势,指尖深深陷入皮rou,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仿佛只有这一口气撑着我了,我挺直了背,紧绷着,不敢泄出一丝一毫的疲态,走过去,跪下来。
无需任何言语,这样沉默的对峙已经足够让我喘不过气。
脚步声由上至下,由远及近,一步一步,踩着心跳的节拍,缓慢而有力的倾轧过去,心跳骤乱。
咚咚咚过快频率的心跳声顺着血ye直涌上耳侧,分不清脚步声已到了哪里。
恍惚间,一双黑色长靴闯入视线,和它的主人一样,看起来冷淡而肃杀。眼睫不自觉颤了下。
下一秒,冰冷的指腹贴上脸侧,缓缓下滑。我咬紧牙关,才堪堪抑制住颤抖的趋势。
似是察觉到手下的紧绷,他轻笑了声。下巴被托举着抬起,修长的食指关节抵着骨头,我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方便更好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我,他半蹲下来,凉凉的目光从垂着的眼里透出来,语调却暖热又亲密:夫人,怎的又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语调里还当真透出一些无奈的叹息。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满满的真心实意的关心。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这样的神情,的确非常具有迷惑性。
只是,他想演戏,我却无力奉陪。
喉管处像是有羽毛轻搔,在他逐渐不耐烦的沉默中压下呼之欲出的咳声:放过他
我说:求你,放过他
他不说话,下颚像是被捏碎了一样疼,一丝无力感涌上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柳凝。他突然开口,嗓音一下子冷下来,带着凌厉的威压直逼过来,先前的伪装尽数被撕裂,他说: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手心早已痛到麻木,拼命抑制住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的咳嗽,我近乎哀求道:求你,求
下巴处传来一阵剧痛,我再说不出一个字。
即便看到我如此这般悲哀绝望,他还是不满意。
那口气再也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内心一片苍凉。
唇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炙热的气息犹如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一下一下舔吻着肌肤,他贴着我的唇角尤带笑意道:阿凝,让我猜猜
你是不是非常后悔,当初没能一刀杀了我?
他果然没给我留一点后路,就那样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我眼前,忘不掉,躲不掉。
也是,天底下没有哪个丈夫能容忍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之时,自己的妻子竟是手握冷铁要自己命丧于这镜花水月般的浓情蜜意中。
那时,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是温柔的,如若不是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呼吸越来越痛苦。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场梦了。
滚烫的ye体滴落在眼尾,鼻间萦绕着腥甜的气息。不自觉眨眼,眼角处立刻晕出一片模糊的红。
梦醒了。
他拔出胸口的匕首,满不在乎的抹了把颈侧,那里有一道拇指长的血痕,方才的血ye就是从那里滴落的。
悬着艳红血珠的匕尖划开衣物,凉意袭来,侵入骨髓,他笑着压下来:夫人未免太过无情
冰冷的唇贴上耳侧,他说:别怕,阿凝。
我就此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二
楚渊!一声沙哑至极的嘶吼声自身侧传来。
楚渊松开我,起身,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偏头看过去,衣裳破败不堪,鬓发散乱蓬杂,混着泥土血ye黏在一起,满脸肮脏不堪。
可他的眼睛却是亮的,眼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状若癫狂。
那双眼睛燃烧着罪恶。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面前的人是我的父亲,是我此生唯一的至亲,我竟然
杀了她!
耳边突然传来父亲的声音,我看向他,他依旧保持原先的模样,双唇紧闭。
寒气从脚底蔓延,我手脚发冷,那么声音从哪来的呢?
快杀了她!声音越来越大,像一个没有人性的野兽,尖锐的利齿上沾满腐烂的血rou。
现在,它向我咬来
杀了她!
头疼的仿佛要裂开,下半身早没了知觉软倒一旁,我费劲用手撑住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啊!我短促的尖叫一声。
我的父亲,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父亲。他的脖子以一个扭曲的角度看向我,嘴角无声勾起,弧度越来越大,嘴角裂开漫出黑色的血ye顺着下巴滴落。
嘴角还在往后延伸,他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在说:杀了她!阿凝!杀了她!
野兽撕扯着我,周围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