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的视线已经迷蒙散乱,他小心的蜷缩起身子望向困住他的大门。
如玉的指节拨开挡住眼睛的汗shi头发,那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泄露它主人的恐惧。
对于未知,对于恶心腐烂生蛆的人心。
“咳……”
顾皎的眼泪滚下来,罩住床榻的红纱无风自动,有只手温柔地接住他的眼泪。
与此同时,庄园之外的人类,被绞杀殆尽。
他们的尸身成为一片浓厚肮脏的血雾,溅落在卡罗拉的花瓣上,染得越发的红。
顾皎只觉得脸颊一凉,有隐藏在黄昏中的东西接住他的泪水,又用手指蹭了下他的脸颊。
动作很轻,透露出无比的珍重与温柔。
但是在昏暗的室内,在空旷的没有人类可以接近的庄园,那藏起来的他看不见的东西却足够让顾皎恐惧。
顾皎知道,他们口中那个晦涩不明,让人不敢多言的恶鬼,要来享用他的祭品了。
他调动起全身上下仅剩的力量往床榻深处躲,却发现自己,早已经被抱在怀中。
有冰凉的吻落在眼角,他看不见的东西抱着他的身子。属于祂的那双手臂渐渐收紧,顾皎最终以一种无法挣脱的方式贴在那“东西”胸膛之上。
昏昏沉沉。
他们灌下的药又开始发挥效用,隐隐约约中顾皎彻底脱力,手指却依旧抓住抱他的“东西”的宽厚肩膀。
就像是,依依不舍。
说来可笑,对顾皎来说,与控制威胁他的“家人”们相比,恶魔与鬼怪,却显得纯粹的多。
他的眼泪被谢祲的唇舌舔尽,冰凉shi漉漉的吻一点点从眉心蔓延到上唇。
祂靠着他靠得那么近,顾皎微微仰头承受着鬼怪的吻,就那么轻微的抬起头——看清了祂的脸。
抱着他的“人”有一张很好看的脸,眉目深邃而凶,尤其是眼尾,很乖戾的扬起,看起来带着反叛的凶恶。
就像是,刀开刃见血一般的冰冷残酷。
祂更像是真正闯过战场沾过血的兵器,不像是一只死了百年无法超度的怨鬼恶鬼。
可他的肤色偏偏又是极度的惨白,像是雪一般的冷白色衬得他唇红,浅淡的瞳孔处含着温柔的水。
谢祲愉悦一笑,为怀中人看呆的神情取悦,乖戾的眉眼温顺下来。
祂成了一匹,被驯服的狼。
谢祲吻了吻顾皎鼻尖,又埋首他肩颈处,汲取爱人的香气和温度。
抱住人的一只手轻抚爱人的后背,祂尽全力的安抚着怀中珍宝,也同样安抚自己。
被烈火焚毁的疼痛以及儿时那些被欺辱的记忆,每时每刻在灵魂深处带来痛苦的折磨。
百年为鬼,求生不得。求死,却早已经死了百年。
“皎皎……”
祂轻声哄着怀里人安眠,夜色不知道何时笼罩人间,庄园里的红灯笼被点亮,无数恶鬼怨鬼枉死鬼赴宴。
——赴鬼王迎娶新娘的宴。
海棠的枝胡乱摇摆,满堂宾客不敢高声喧闹,他们低头推杯换盏。
吊死鬼卷着他过长的舌头,出车祸而死的鬼扶着他破碎的脑壳,割腕的少女流淌的鲜血滴到餐桌上,饿死鬼拼命的用食物撑大他的肚子。
卡罗拉玫瑰羞答答绽放,人血的香气让群鬼们无比沉沦贪求。
嘻……
早夭的鬼婴裂开嘴笑。
没有鬼可以拒绝,人rou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