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铜的指针缓慢又不可阻挡地指向六点,春末的天空终于挣扎着溺亡于黄昏。
空气沉重滞涩地包裹住古老的焚毁了将近百年的庄园,巨大的中西结合式建筑已然早早灰败死去,透出冰凉黑暗的颓败。
此刻却有黄昏从远方奔腾抚月而来,将它镀上暖黄的光,有神秘的力量将它的外表,慢慢修复成最初的模样。
而庄园黑色围墙宛若西方披甲的将士一般神秘冷硬,隔离开人间,与此同时,花园里海棠花坠在枝头,放肆烂漫又糜烂的开。
花朵像是缺氧的患者拼命喘息一般,大朵大朵地落下来,又被恶魔披上夕阳的金辉。
黄昏时分,逢魔之刻。
就在此刻,可以打败鬼怪的力量被削弱,犹如迈向死亡的太阳。
这个世界与黑暗接壤,屏障在黄昏时变得脆弱,百鬼扭曲着身体爬出来,重临人间。
鬼新娘早已经躺在庄园的婚床之上,他颤抖着恐惧着瑟缩着躺着,喜禾服红得像一滩血,凌乱的流淌着沾shi床褥。
而躲在Yin暗处,夕阳无法碰触的地方,那群人类尽力让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他们无法控制激动到发抖的身体,贪婪的微笑吸引了邪祟。
他们在等待着他们祭祀的妖鬼,那只一方独大的残忍Yin鸷的鬼会在逢魔时刻,前来享用他的祭品——那被威胁迷晕的漂亮少年。
直至钟表敲响六点。
“珰——”一声响彻,然后钟表便彻底哑住,将剩余的五声报时,吞入机械的钟匣。
庄园的大门慢慢打开,好似在迎接它的主人,它俯下身,无比恭敬。
在庄园的钟楼之上,那来自于上世纪的由最巧手的表匠设计的钟表,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而易举地攥烂,铜表针在摔向大理石地板的那一刻被黑雾包裹,然后飞速锈烂。
祂不允许这座庄园,在祂的爱人沉睡时,发出任何扰乱的声响——那会让他在香甜的梦里皱眉。
祂早已经察觉到Yin暗处的虫子,可怖的弥漫烧伤疤痕的脸上似乎轻轻一笑,仿佛觉得对方无足轻重,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
毕竟,没有人会对死人上心。
祂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庄园主人的楼里,第二层楼梯右手边的主卧,应该是庄园主人与他妻子的专属房间里,那漂亮的小妻子已经等了祂很久,不是吗?
祂,可以用生前的名字称呼,那只强大暴戾的鬼——谢祲,祂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一双疯狂的红色眼睛。
天边夕阳沉沦处已经泛上浓紫暗蓝,无形的手拖拽住光明。
只等待人间最薄弱时分,所有鬼怪将滴下生前的血ye,出现在黄昏被侵吞的黑暗之中。
而鬼怪中最怨恨最暴戾最丑陋而恐怖的那只,祂深深凝望着古旧的洋楼,谢祲已经,迫不及待。
祂踏上洋楼的旋转白色阶梯,银制的扶手光亮优雅,鬼仆已经把这里打扰的不沾染一丝灰尘,这使得洋楼的时光仿若回到一切刚落成时的光鲜亮丽。
它在那时,就已经开始等待自己的小主人——主人的爱妻。
所以,所以……
祂的爱人,一定会满意这一切。
谢祲的胸膛剧烈起伏,就像是这具死亡于火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贪婪地喘息,他也的确贪婪而急迫,因为他奢望的温暖珍宝正一身大红嫁衣,横陈榻上待他而来。
鬼怪开始凝出身影,光亮的黑色皮靴落在木阶上发出沉闷的响。
一声,一声,又一声。
在一切都陷入莫名寂静昏暗的地方,在一门之隔的外面,突兀的响起人类的脚步声。
无论如何,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