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助理给的地点,谈栎才发现那是一家很大的酒吧。
他在马路上愣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往大门口走,他以为周钦沂会把他叫到私密一点儿的地方。
谈栎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一次酒吧都没去过。家里出事儿后,外婆负责了他所有生活和学习的开销,但事实上他们每个月仅能靠外婆的2000块退休工资生活。即使在二线城市,也是件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别说S市。
所以谈栎一上大学就开始兼职打工了。直到前几个月他都很多年没有用过外婆的退休金,已经攒了好几万。那本是他给外婆存着的应急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所以即使大学生活纷呈又有趣,谈栎从来没有参加过那些在餐厅和酒吧的聚餐和聚会。别人起初也会叫他,时间一久就自动忘记有他这一号人。
上班后就没时间玩乐了。再后来外婆生病,就更不会再去酒吧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无趣,但其实有趣是需要时间和资本堆砌的,谈栎哪样都没有。
“让开让开!”骂声和鸣笛声响起的时候谈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站门口罚站呢!有病啊!”
一个黄毛从跑车里探出脑袋,挑着半边眉毛看他。他的半边胳膊上都是无数图案拼凑起的纹身,被大门口的射灯照得发亮。他的表情告诉谈栎,再多看他一眼,或是再多在原地愣一分钟他都会立刻下车抬手揍人。
于是谈栎低头说了声抱歉,走到偏一点的地方站着了。
他慢吞吞走到正对着酒吧大门的大树下,他觉得他还是不要进酒吧好了,就在外面盯着每一个进出酒吧的人,特别是每一个从酒吧出来的男人。他不知道周钦沂到底还要他怎么诚心了。可他真的不敢进酒吧。这种地方让他感到不适和害怕,他觉得自己跟着一片儿街区都格格不入。他想自己在酒吧门口站一夜等他,总归也够有诚意的了吧。
谈栎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腿僵了他就蹲下来继续盯。蹲麻了他就站起来蹦两下再盯。十二点多的时候他看见大门口走出一个男人,估计是来透气。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在摆弄着手机。发型和那天不一样了,没有根根分明背到后面去,刘海随意散下来,看起来蓬蓬松松的。这样子比之前的饭局显得更年轻更稚嫩了点儿。但谈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周钦沂。
其实周钦沂是很高很帅的,谈栎感觉他差不多快要一米九了。如今从门口一群吊儿郎当吸烟耍拳的人里一眼就看到周钦沂,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真的很养眼。
怎么偏偏就是同性恋?
他的腿有点麻了,所以原地蹦了几下稍微缓一缓。他蹦第一下的时候周钦沂就往这边儿看过来了。于是他想临时退缩都没有机会,只得迎着周钦沂的目光硬着头皮往他那里走。
酒吧门口有层很矮的台阶,周钦沂站在上面,谈栎在下面。他们的身高差得更多了,谈栎觉得自己低头的样子就像在等着教导主任训斥的问题学生。可他没做错什么,他只是很穷。
“你九点多钟打电话问我要地址,十二点才过来找我。我看你也不是很诚心嘛。”
周钦沂把两只手都插到兜里去了,谈栎没猜错,他果然一开口就要呛自己。
于是谈栎只好磕磕巴巴地给自己解释:“我十点多就到了……一直在树那边等你。我想等你出来……”
“你糊弄谁呢?你到了你不进去?我要是从停车场直接走了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有停车场……”谈栎声音很小,“我也……我也不知道酒吧要去哪里买票,我怕被人拦下来。”
于是周钦沂也不说话了,他只是瞪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谈栎,过了一会儿才有点无语地开口:“你脑子有病吧。你看哪个酒吧要买票?你以前没来过酒吧啊。”
谈栎老老实实回答他:“没有来过。”
“你看别人买票了吗?别人进去你不会跟着一块儿进去?”
“我以为他们……我以为他们已经买好了。”
这下周钦沂真的没话讲了。他想,做销售的不会经常来这种场合陪客户吗?他知道有的业务员甚至带客户去夜总会嫖ji。谈栎从来不带吗?
怪不得他业绩那么差。
但他又莫名觉得挺开心的。还好谈栎不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不然还得带他去体检,费劲儿。
他们正沉默着干瞪眼,突然身后传来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一条熟悉的花臂跃然眼底。
他拍了下周钦沂的肩膀,显然是有点醉了,嗓子扯得很大:“周钦沂!你丫出去透气透不回来了?别想跑我跟你说!”
是那个刚刚撞他的黄毛。
黄毛看到谈栎也愣了一下:“哥们?你怎么还在呢?沂哥你们认识啊?”
“嗯,认识。你们也认识?”
黄毛摸摸鼻子:“刚刚……呃……随便说了几句话。”
周钦沂笑了笑,他知道蒋迪肯定找事儿了。不过谈栎这性格也闹不出来水花,他也懒得多问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