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不凌厉, 不压迫, 好像只是轻轻又专注地看着她, 直到红色绸花的另一头被交到了对方手上。
不知是这正红的颜色太耀眼还是阳光太炙热,就在这么一瞬,看着她的人目光好像更浓烈了一些。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沈梨的心却还是无端一跳, 平白紧张了几分。
她在红盖头下轻轻抿住唇, 任由陆陵天牵着她走出了永昌侯府。
他走的很慢, 应是顾及着她不方便视物的缘故, 但再怎么慢, 她也一步一步到了府门口,在最后一步踏出正门的那一道门槛时,沈梨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是离开永昌侯府了,不管未来如何,这个于她压抑又沉郁的侯府,日后她便是再难回来了。
唯一会想念和牵挂的人大抵就是姨娘和祖母吧,只是祖母在侯府中尚且无需她担心什么,姨娘却……
沈梨在心里低低叹息,离开永昌侯府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姨娘。
只是不管怎么说,许多事也只能往后走一步看一步了,谁知道她进了耀王府又是什么光景呢?
在喜乐的热闹声里,沈梨被喜婆扶着坐进了花轿,满目的红叫她不自觉闭了闭眼。
外头高声扬了一句起轿,她便就这样被八抬大轿抬着离开了永昌侯府。
花轿很稳,曾经生活的地方在后头渐渐远了,沈梨坐在花轿里心绪放空,既觉得有点不真实,又好像有什么尘埃落定。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花轿两旁好像一直热闹着,人声鼎沸,直到花轿停下,轿帘重新被被人掀起一角,一只手伸了进来。
掌心干净,指节修长有力,指腹有薄茧,是陆陵天的手。
沈梨有一瞬迟疑,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然后便见男人微微收掌,将她的手裹住,稳稳地牵着她出了花轿。
要跨火盆时,陆陵天换了一只手牵她,另一只手伸到她腰侧轻轻护住,待她提裙而过时才松开,继续牵着人缓步进了王府里。
沈梨低着头,安静的看着脚尖,却在一阵风来时闻到了一点梨花的香味。
她的目光透过盖头之下轻轻朝旁边看了一眼,就这一瞬,便叫纷扬落下的梨花迷了眼。
和风起,梨花落微雨,娇颜红衣白雪香,庭前一阶春。
沈梨良久后才收回眼,在鼻尖萦绕的梨花香里深深吸了口气,大抵是有了一点亲近的事物,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
王府的下人一路迎在两旁,直到JSG沈梨进了拜堂的正厅。
原本以为耀王父母早逝,正厅主位上是没有人的,但沈梨却从盖头下隐约看见了一二,主位上俨然是坐着两人的。
她稍一想便心里一惊,被牵着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下。
在她身边的陆陵天察觉,在松开她前微微凑近,低低道:“不慌,我在。”
主位上坐着的帝后将他这点小动作看在眼里,相视一笑。
他们今日出宫十分低调,并未叫太多人知晓,在这儿坐了耀王府的两个主位,其实只是作为陆陵天的伯父和伯母,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最亲近的长辈,替他的父母见证他今日成婚。
从宫里带出来的唱礼官站在一旁,见两位新人已经站好,笑着朗声道:
“一拜天地,三生石上有姻缘!叩首——”
“二拜高堂,养育之恩常感念!叩首——”
“三拜夫妻,伉俪情深永相携!叩首——”
沈梨听着耳边唱礼官的祝词,最后一跪直起身时还有片刻恍惚,所以她这便是……成婚了。
唱礼官一句拖长了音的“礼成——”落下,沈梨被喜婆扶了起来,有人呈上一个小小的木屉递到了她的盖头下。
沈梨看见,木屉上是一支木签。
大启自古成亲的习俗,礼成后婆婆会让人递上一支木签,四四方方,平平整整,象征新人往后的日子有规有矩,平整顺利。
上面有婆婆亲自写给媳妇的礼训和祝福,是日后都要好生存放的。
现在,这支木签是皇后娘娘给她的。
沈梨双手拿起屉上的木签,又对着上首行了礼,这才将木签收进袖中,然后她便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离开正厅,被陆陵天牵进了寝屋里。
待在床前坐好,沈梨看着陆陵天的脚步往外间走了两步,再回来时,一杆喜称挑起了她红盖头的一角。
几缕流苏搭在喜称上,又轻轻滑落,火红的盖头落了地,沈梨一张娇艳的脸露了出来。
她轻轻抬眼,终于看到了陆陵天今日的模样。
男人墨发高束,金冠簪顶,一身红衣更衬得剑眉星目,平日里冷沉的气势都好像如烈焰般张扬了起来。
沈梨恍惚想起那日在长公主府的紫藤花架下寿宁郡主说的话,曾经在京都打马而过,似朝阳般耀阳的少年。
在入目浓烈的红里,陆陵天好像连眉眼都温柔了几分,沈梨看着他端着两杯合卺酒坐到她的身侧,将一杯递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