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见她的表情逐渐惊愕,马上就要恼羞成怒,才稍稍别过脸去,不置可否地:“不知道,我之前没什么朋友。”
犀利而不留情面地说,“你的处境倒是比我要好多了,我也没见你朋友有多少。”
对面姑娘的性格中天然带着给点阳光就灿烂,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笑眯眯地将手臂往他的肩膀上一搭,豪气干云道:“不要紧!哥们教你!包教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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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度过漫长而有轻盈的光阴,连手与手之间的距离都从未贴近,他却越来越觉得更加近距离地了解了她,一点点向她走近。
贺深看了她一会儿。
在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之后,他只能在心里承认,或许是吧。
他不配。
孟知薇抬手挠了挠脸,笑着叹了口气。
孟知薇感觉自己的心中了一箭,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作负伤状:“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好烦啊你!我这不是也没遇到多少合适的吗?家世差不多的性格差得太多,性格差不多的又实在是根本不会在一个圈子里玩,友谊这东西很难建立的好不好……”
“……”贺深颇觉无言地转过头去,觉得她此刻的言情举止都很辣眼睛。孟知薇越说越起劲,很快开始手舞足蹈,并神奇地又捡起了让他好好学习的话头,看着他给他补课,督促他参考着书上的例题写练习册。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么。”他问,“不然和我做什么朋友。”
他哪里配呢。
这是贺深在和孟知薇建立起友谊后,最常对自己说的话。
贺深不知为何,骤然间觉得有些慌乱。他来不及多想,遵循着本能开口:“那你就更不应该非要和我交朋友了,从哪儿看出我喜欢你的。”
或许他其实也是一个怕孤单的人,原先它不知道这个词形容的具体是哪一种感觉,现在他知道了,从此再也不想经历。
他捡起了他曾经以为永远看不懂的书本,一点一点艰难地补自己落下的知识。他知道自己不笨,只是之前落下的时光太长,想要赶上别人的十年寒窗苦读太过天方夜谭。但他切切实实在一点一点进步,尽管不知道这迈出了短短的几步能有什么作用,但让她感到付出有所回报的成就感已经很值得。
孟知薇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这……是不是太直白了点……不是,你不能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吧?我不是说男女那种好感!你对你朝夕相处的好兄弟就没有一点惺惺相惜感吗?”
他们的人生经历当中唯一的共同点,只有成长过程中都没有母亲。除此之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上的云彩与地底的泥巴的差距也不过如此,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对方的友谊,这一点交集原也是他不配拥有的东西,只是一旦拥有,总是不想失去,人性向来如此。
他开始花越来越长的时间,在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做一个安静的听众。他不喜欢聊自己的事,但不排斥听她啰嗦重复地讲述自己的过去,一点一滴童年的往事,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心里徘徊着的种种念头……许多个夜晚,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相邻的两端,他的面前摊开着纸笔和课本,在孟知薇轻柔的碎碎念中,一点点做着他连看懂都费劲的难题,互不打扰,各自都觉得舒适。
贺深基础太差,很多知识根本衔接不上。但他最后还是在孟知薇的念叨声中拿起了课本,艰难地啃着那些对他来说如同天书的知识,仿佛自己不是已经十六岁了,而是真的刚刚开始上学,一切都来得及,前方有光明的未来在等着他。
只是因为如此,不是别的原因。
不是她所宣称的喜欢,因为喜欢才朝她走近,才不拒绝她,才去努力做她想让他做的事。
为什么,贺深曾经问自己。为什么会听孟知薇的话,去做一件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意义的事,他真的把她当成了朋友?他几乎算是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朋友?
“可能要当朋友确实也需要缘分吧。”她佯装不在意地说,轻轻摇了摇头,“很多时候总是想得很好,结果却事与愿违。我感觉自己其实也没有多高的要求,我只是想……要做我的朋友,至少要很喜欢我吧,我也会很喜欢她的。我不想委曲求全地去追逐谁,我们都能向对方走去就好了,可是这一点偏偏就太难太难了。”
他在她晚上想吃夜宵,而保姆已经睡熟的时候,自己系上围裙,去厨房里给她做菜。和爸爸相依为命地生活时,把东西做熟和够吃就是全部的需求,而现在不同以往,他开始学习营养均衡,学习膳食搭配,琢磨怎么做得更好吃,每次做好一点,都能收回她亮晶晶的眼睛和不要钱似的夸奖。
为了留住这段友谊,他要对她更好一些,他对自己说。她需要的是一个很喜欢她,在意她,愿意对她好的人,如果做不到这些就尽早滚开,别占着位置不做正事。他以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卑劣地放任自己的某些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心思悄然滋长。
她叹完气,朝他看了过来,眸光清澈,似乎能将他的心底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