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雨下得突然,唐祝正在御书房内磨墨。这几日天正好,不冷也不热的,如今秋雨一打,想来天就要凉下来了。
崔风遥是一早就过来了的,坐在下座,同陆倾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其实唐祝挺看不透崔风遥的。
这人的城府有多深,他都没个定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若当初他站在厉君越的那头,指不定,这江山,怕是要改姓厉,甚至改姓崔也未可知。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唐祝轻轻摇了摇脑袋,继续磨墨。
“应州饥荒,刺史贪腐,御史台吵了两日都没推出个人来,真是无用。”陆倾淮这话虽是淡淡的,但若底下站着御史台的人,估计要狠狠地捏一把汗。
这应州,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边近蛮夷,因着前几年陆倾淮带兵打了胜仗,投了降书,近几年才安宁些。不过比起其他州界,属实算不上太平。今年夏日里涝灾不断,导致秋收粮食紧缺。起先运了五万石粮食过去赈灾,谁曾想,应州刺史与底下官员勾结,竟吞了大半的粮食,私以高价售于百姓。
应州离皇城远,加之当地官员贪腐已是见怪不怪,官官相护。消息传回皇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御史台那些人,深知应州那些人都是些地头蛇,土皇帝,若是应了这差事,等同于进了贼窝,着实不好办呐。所以,个个都在推诿,以至于吵了两日都无定论。
崔风遥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将嘴角的茶沫抿了,接着才出声道:“陛下,应州案,微臣心中,倒是有一人选。”
陆倾淮此时正用朱笔批折子,窗外的秋雨不大,只是凉气从窗棂渗进来,凉嗖嗖的。
陆倾淮抬眼看向崔风遥,示意他接着说。
“朝议大夫李疏鸿。”
崔风遥的话音刚落,唐祝愣了一下,陆倾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轻淡地问了一句:“为何是他?”
“微臣前段时日同徐大人共事,李疏鸿从旁协助。微臣发觉,李疏鸿熟知南锦律,为人严谨通透。徐大人严苛,微臣竟也听他夸赞过李疏鸿几句。”
“微臣觉得,是个可用之人。不如,此次应州饥荒贪腐案让他去试试。若是成了BBZL ,便可破格入御史台。若是不成……”崔风遥话到这就顿住了,未再继续。
崔风遥的意思,很明白了。若是能成,功成名就,是他自己的造化。若是不能,也就是一个新提拔上来的人,不会丢了朝廷的颜面。
唐祝听完这话,手上磨着墨,低眉,用余光看了一眼陆倾淮。陆倾淮慢条斯理地将那份折子批好,将笔架到笔枕上。
“也好。”陆倾淮应声道。
崔风遥像是知晓他会应承一般,掀了红色官服起身,拱手应声道:“那微臣,便将陛下的口谕带到御史台了。”
“等等。”陆倾淮接着开口。
崔风遥正欲后退的脚步一顿,抬眼看向陆倾淮。陆倾淮并未看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拨动了一下窗棂,接着开口道:“怀远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让他同去吧。”
唐祝磨墨的手顿住了。
顾怀远是陆倾淮的心腹,若是让他同去,岂不是明着告诉所有人,陆倾淮想保李疏鸿。不过,李疏鸿这人,确实不错,若是折在应州了,也的确可惜。
崔风遥淡淡然地应了:“是,微臣遵旨。”
崔风遥往门口走,刚出殿门几步,迎面就看见了顾怀远。距离上回厉君越起兵,顾怀远可算是修养了许久了。
“崔太傅。”顾怀远朝着崔风遥行了一个礼。
顾怀远穿的常服,是紫色,银线绣的葡萄藤枝沿着他脚边缠绕蔓延而上,腰间、胸口的地方有一串一串晶莹饱满的葡萄。崔风遥看着,他这身,同平日里穿的倒是不大一样。
平日里,他衣裳上的纹饰尽是些貔貅、麒麟等凶兽,再不济,也是白鹤。葡萄藤这样软的,偏向女子的纹饰,倒还是头一回见他穿。不过倒也没哪条规矩说他不能穿。
崔风遥笑了笑,开口问道:“顾大人的伤如何了?”
“好的差不多了,谢太傅记挂。”顾怀远应声道。
崔风遥也不绕弯子,径直开口道:“顾大人,应州案,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嗯。”顾怀远应声。
顾怀远虽伤着,但朝中的事,倒是一直都有听闻。
“陛下准备遣调朝议大夫李疏鸿去应州处理此事,特让顾大人随同,从旁协助。”
崔风遥说完,顾怀远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他是左卫指挥使,这种外调之事,一般不是他们随同的。不过,既然是陆倾淮的意思,那他定有他的考量。顾怀远凝了凝应声道:“多谢太傅转告,下官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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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倾淮在偏殿,看了一眼旁边仅剩的几份折子,开口问唐祝道:“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将近酉时了。今日是您的生辰,皇后娘娘那边……”唐祝适时出声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