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谊回神,看的地方只是空荡荡的殿门,再无谁的身影,遂也就对着范岭客气笑笑。
从寿恩宫走出来,他几次回头。一名侍卫经过,问他:“寿恩宫有相识的人?”
陈正谊平时不太在意后宫中事,只是极力做着自己的职责,所以只知道皇帝宠幸一个美人,却没有名分。
“你知道那个美人的名字?见过她没有?”他问。
“陛下的女人,谁敢盯着看?不过瞧见过她上轿子,一截身影罢了,看起来十分柔弱。”侍卫笑着拍拍陈正谊肩膀,“似乎叫什么莹娘子?”
陈正谊身形一僵。在永安桥头时,乔晋也曾说过莹娘子,这么巧吗?相同的身影。
侍卫不知道陈正谊在想什么,反倒摇摇头道:“平西候此番怕是不会罢休,他女儿伤成那样。”
一句话,让陈正谊升起的疑团渐散。平西候千金,原来是她。他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多了。
他见到的身影是廖家的那位千金,他可怜的表妹早在那场火中没了。是他整日里疑神疑鬼。
寿恩宫,正殿内。
门扇关上,没有灯火,光线暗沉灰朦。
蔚茵站在门边,柔顺的头发依旧贴服的落在肩背,天色下黑,单衣挡不住凉意,手脚发凉。
她是想过玉意会去叫范岭,范岭因为要帮傅元承准备耕耤礼仪仗,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南城校场,因此她只要等到范岭过来,就可以阻止廖太后,可她没想到傅元承会回来。
而殿中,那对母子相视而站,分明已经势同水火。
“母后所说家事为何事?”傅元承冷淡开口,完全不像是儿子对母亲的语气。
廖太后依旧端着架子:“陛下真是翅膀硬了,怎么,想把本宫也一起交给羽林军?”
傅元承鼻间送出一声轻哼,视线往门边的女子瞅了眼:“你不该动她。”
一听这话,廖太后更是怒从心来:“所以陛下扔下平西候,为了这来历不明女子回来问本宫的罪?”
“你没有罪吗?”傅元承反问,语气尽是讥讽。
“本宫是为了陛下你着想,”廖太后声线陡然尖利,尖尖的护甲指向蔚茵,“她就是个祸水,是第二个姚怀玉,你看不出来?”
殿中一静,蔚茵感受到两人都往自己看来,竟觉得心中几分好笑。
她何曾做过什么,怎就成了祸水?有谁可以帮她作证,她只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生,看着阿渝长大娶妻。她没有害过人,难道想保全自己也不对?
想着,轻轻叹了声,越发觉得荒唐起来。
“母后,把你的手收回去。”傅元承觉得廖太后那只指出去的手十分碍眼,放在西北的时候,他应该毫不犹豫就会用刀去剁下。
廖太后不可思议,带着深深的失望:“陛下不要再执迷不悟,到现在还护着这妖女?”
“她不是妖女!”傅元承往前一步,眼神死死盯上廖太后,一字一句,“这世上,她是唯一对朕好过的人,她不是妖女!”
没有人可以说他的茵娘,她干净得像一个Jing灵。他在烂泥堆里长大,每天过着你死我活的日子,眼里和心里都是黑暗的,只有别人死了,他就能活着。而她突兀的闯入,他从没见过像她那么弱的人,他一收手指就能捏死她。
可她身上很暖,看见那双清泉般的眼睛,他就会安静下来,再舍不得动她一点儿。他才知道,活着并不全是黑暗,贪婪的想用手捧住她……
廖太后不禁往后退步:“你,你胡说什么?本宫养了你二十年,你说她对你好?你可有良心?”
“良心?”傅元承齿缝中溢出冷笑,“母后所说的良心,是指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冻住,黑夜彻底降临,屋里漆黑一片,人影隐约模糊着。
蔚茵后背贴在门板上,外面早已没有人,整座寿恩宫空了,谁也不会知道这里的争吵。她看着傅元承的方向,听到了他愤怒声音中带了丝恨意。
而廖太后惊恐的瞪大眼睛,好像被抽走了魂儿,麻木的躯体摇摇欲坠:“你……谁跟你说的?这不是,不是真的。”
她含含糊糊的否认,摇着头,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眼前的儿子说。
可能是听见什么动静,或是饿了想找食吃,那只白色狮子猫从内殿懒懒出来,瘸着后脚。它循着气味儿蹭到廖太后脚边,然后用背撑着她转来转去,嘴里喵呜叫着。
“啊!”廖太后尖叫起来,抬脚将猫踢了出去,“你别过来。”
由于动作太大,她重重摔倒在地,Jing致的护甲从指上掉落,滚了出去。
“呵,”傅元承摇摇头,弯腰将要逃窜出去的猫抓在手里,“母后既然把这畜生当成小儿子,就该好好养着,干嘛怕它?”
说着,他捏上猫儿的脖颈,猫受到惊吓凄厉叫着,张牙舞爪。
廖太后抬头犹如看见恶魔,不顾身上疼痛,蹬着脚往后退,那端庄的发髻早就乱开,步摇歪斜、衣衫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