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间,孜特克想了很多。
他是想和徐羡骋断了,只是确实没有想过离开——他又能去哪里呢?肩膀上的奴字,时时刻刻提醒着世人他的身份。
若是主人同意,农奴尚且可以赎身,尽管那大多是个天文数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纹上这个奴字,如同黥面之刑一般,便永久无法逃离,无论他去哪里,都会被认出、被追捕。
孜特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还小的时候,他希望能闯出一片天地,让世人瞧得起他;当他认命后,便只希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徐羡骋来之后,他便围绕着这孩子转,他对未来的设想,也从来是建立在有徐羡骋的基础上。
孜特克也曾有过自己的属下、朋友,只是徐羡骋粗暴地剥夺了这一切,出了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孜特克望向徐羡骋,年轻男人靠在墙边待他,一头如瀑的乌发披在脑后,称得面如白玉——孜特克知道,自己再待久一点,徐羡骋定会喊人来找他。
“叔叔去得真久,让我好找。”徐羡骋眉眼弯弯道,自孜特克从徐羡骋的院落逃出后,徐羡骋便带着他搬入世子府,没有回去的意思。外头人当徐羡骋掌权后愈骄僭越,只有孜特克知道是因为世子府邸大、巡逻之人多的缘故。
孜特克没看他,兀自回房。
徐羡骋在后头望着离去男人的背影,神情复杂。
之后几日,徐羡骋有心告饶讨好孜特克,可惜孜特克不留情面,比从前还要凉上几分,世子府有些人甚至以为他是哑巴。
徐羡骋见状,更是痛楚,从前他还会仗着主人的身份要求和孜特克做那事,因为前些日子的变故,他现在是不敢了,但除去这个,他和孜特克真是关系越来越淡薄了。
徐羡骋为此没少生闷气,几欲犯浑,但只要见到孜特克的眼神,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灌而下,将他的五脏六腑冷了个透彻,只得生生忍了下来。
——可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徐羡骋痛苦地想,孜特克并不会原谅他,他不想用强硬的手段去栓柱对方,这只会导致二人愈发隔阂和生分,但除了这些,徐羡骋发现,孜特克不愿和他有任何交集,回到从前又从何谈起呢?
徐羡骋心中痛恸,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在狄恰,他根基不稳,底下偶有暴动;这儿虽是夏都,没有gui兹和都护府那般寒冷,西域的冬日也总是十分难捱,前线粮草吃紧,叛军在城墙浇水成冰,整得铜墙铁壁般,攻城成了无稽之谈。
徐羡骋接到了线报,蚩人正在往都护府运送火炮——蚩人和罗刹人速来关系紧密,搞来这些番枪洋炮也不是不可能,把徐羡骋烦得要命,恨不得即日攻下都护府再打去罗刹。他命人前往中原购置火器,寻访铸造火器枪炮的能工巧匠,一想到他又要和叶知章低头,只觉得心中大恨,许久难以平静。
但再怎么不安也得忍着,若是徐羡骋在外露了怯,他便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这段临近春节的日子,徐羡骋命人把世子府上下装点了一番,红灯笼和剪纸将里里外外装点一新,极其喜庆的模样。徐羡骋望着世子府里外一片红,思绪万千,像是被触动了什么。
这日他回来的路上,见到城内有汉人家在办喜事,锣鼓声大作,新郎官牵着马,后头拉着花轿,喜气洋洋地走在在街上。
徐羡骋停下马,观望了许久。
仆人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徐羡骋,忙跑上去和新郎官交头接耳的。
新郎官愣了一下,望向了徐羡骋,连忙出来准备给这位大人下跪。
徐羡骋免了他们的礼,他勾着唇,心情很好的模样,给那新郎官贺了喜。
新郎官没见过徐羡骋,在城里,这位姓徐的大人传言甚多,有人说他体恤贫民,心怀下士,也有人说他滥杀无辜,作恶多端,流言十分矛盾。
新郎官心里打鼓,走近了才瞧清徐羡骋的长相,觉得这位大人高大挺拔,面如冠玉,五官极俊俏风流,单单见了长相便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徐羡骋问了一会儿,知道新郎官是带花轿去接新娘的,新娘地远,需要走个三四日才到。
“再过几日,便是黄道吉日,宜嫁娶,家慈以为,临近岁旦,有双喜临门之意,才……”那新郎官道。
徐羡骋挑了挑眉,“是么?”他心生羡艳,想起自己和孜特克,虽说世上没有男子之间成亲的规矩,他心思不免得动了。思虑至此,他向那新郎官贺喜,还命人送了点贺庆礼。
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徐羡骋的身份也足以让那新郎官一家子大为惊喜了。
徐羡骋免了那人的跪谢,拨转马头回了世子府。
陈届听了徐羡骋的想法,如遭雷劈,只觉得天灵盖铮铮地响,眼前一阵阵地发蒙,“你疯啦,在世子府办喜事?你和孜兄?”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可是两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办?你不常说这世子府还没有江南大家的一半大。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