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奇咬着牙,眼泪簌簌地掉,一句话没有说。
“……赫尔鹰真做了这样的事情,娘娘,他确实该死……他们不配姓珂硕,玷污了我们家族,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赫祖好半天才缓过气,她抬起手,上头全是血渍,哑声道,“……娘娘,我求您,我的弟弟,赫尔奇,他是无辜的,王妃薨逝时,他还没有被捉去参军……他是不知情的……我听说,奸污宗室女眷,全族男子都要砍头……是真的么……”
孜特克见玛尔罕的眼神,神情也变得极为难过,“小姐从前是多么温柔善良,路上遇见乞儿,还担忧马车碾他们的脚,若是杀了这赫尔奇,待小姐老去,忆起这事,内心定是会不安的……”
“……他们于我的恩惠是一回事,小姐的家事是一回事,”孜特克低低道,“我……只是怕牵扯上别人,小姐来日会后悔。”
“我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放过这满嘴要报复的仇家血脉么?”玛尔罕眼神变了,显然,孜特克这么说,极让她受伤。
“我不!”赫尔奇嚷道,“我会报仇的,你们杀了我哥哥,世子……还有契玛,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徐羡骋有一阵听不出她在说什么,好半天,才听见赫祖断断续续的声音,嘶哑至极,“……赫尔鹰……你该死……你真该死……”
赫祖喘着气,瘫在墙上,眼泪干涸,眼神涣散,好半天没了气息,像是死了一般。
赫尔奇素来与赫尔鹰亲近,不由得号啕大哭。
玛尔罕吃了一惊,见是徐羡骋,脸色更冷,“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徐羡骋举起手里的火折,将廊墙的火把点燃,借着那昏暗的火苗,他望向里头的人。
赫祖闻言,恐惧地瞪大眼,似乎万般惊惧,她凄厉出声,那声音痛苦而愤怒,在狭窄的牢内回荡。
徐羡骋没搭腔,望向孜特克,待着对方的反应。
赫尔奇抽泣着,表情带着伤心和恨意,“……姐姐,哥哥是真的死了么?”
黑漆漆的牢内,赫祖靠坐在里头,握着牢栏,小声抽泣着,她断断续续道,“……赫尔鹰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娘娘……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小姐有没有想过,怎么就那么巧,在那逃难的地方,有具女尸,还和小姐形貌那么相像?”徐羡骋道,“我打听过了,是个贫苦的农家女子,被买去了一
“有什么误会,让他去地下同哈奴曼诉说罢。”玛尔罕轻声道,“我的侍女不会看错,更不会记错,越来越多的兀兵都指认了,是乞宥弥与赫尔鹰带人抓捕王妃的……”
玛尔罕大震,她的眼泪落了下来,转身欲走。
孜特克心中震痛,他阖上眼,沉痛摇头道,“玛尔罕,你不要说气话……”
赫祖喉咙里发出低低道呜咽,“娘娘,求您……若是真的,我愿代他去死,我是细作,我死有余辜,但赫尔奇,他还小……”
玛尔罕顿住了,回头看了一旁的孜特克一眼,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你是在劝我放过赫尔奇么?”
“……什么都变了,”玛尔罕摇着头,噙着泪,“孜特克,你不知道么?我会怨恨,会报复,从前那个愚蠢天真的小姐,已经死了,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赫尔奇,给娘娘磕头……”赫祖转身道,“你给我发誓,赫尔鹰造的孽,你会一一赎回,一世回报玛尔罕娘娘和契玛王子,永不起异心,快!说啊!”
。
“小姐要一并杀了那赫尔奇么?”
徐羡骋从角落里现身,截住了她。
牢廊上站着两个身影,高的是靠着窖壁的孜特克,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徐羡骋,那人身着宽大的红色裙袍,四肢纤细,小腹鼓起——是玛尔罕。
赫祖从牢房的栅栏中伸出手,去握住玛尔罕的裙摆,她的手指被带着木刺的栅栏划伤了,鲜血淋漓,“娘娘,赫尔奇只有十四岁,求您开恩……他不知道这事……”赫祖转回头,她身边坐着个小乞丐模样的男孩,灰扑扑的破烂衣衫,埋没在阴影里。
赫祖回手狠狠地给了赫尔奇一巴掌。
玛尔罕闻言愣住了。
“……你别管他了,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已不是我们的哥哥了!”
“——也许是罢,”徐羡骋慢慢插话道,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很难看,带着讥讽和痛苦,“小姐还记得么,当时从龟兹逃难,有一具女尸,打扮成了小姐的模样,小姐有回想过么?”
徐羡骋道,“小姐知不知道,是这赫尔奇救了叔叔,若不是他,叔叔便回不来了。”
赫祖流着眼泪,“我……就算不死,也没脸见人了,王妃……那么温柔贤淑……却……”
玛尔罕不去看赫祖,她昂起头,并起二指,为自己抹去眼泪。
她嚷道,“——赫尔奇,你快说话!”
玛尔罕没答话,算是默认了。
“……族内男人的罪过,”玛尔罕小声道,她语气很冷,却颤抖得厉害,“为什么要女人去承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