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骋做了很长的噩梦,他梦见自己在地府里被油煎火烤,浑身像着了火似的,他想逃,又腿软得动弹不得。
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唇边有水,他强撑起身体,抓住了那握着水袋的手,如饥似渴地吮吸起水。
他喝得太快,有些水都洒在自己的下巴,胸口一片濡shi。
徐羡骋喝了半天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咳嗽着,望向那人,那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深邃,徐羡骋抬眼望去,发现那人被头顶的日光镶上一层光晕。
徐羡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绿洲的丛Yin下,他又恍惚了几分,惊喜道,“叔叔……”徐羡骋本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好半天意识到这是事实,委屈和伤心涌上心头,他扑进孜特克怀里,流着眼泪,“我以为我见不到叔叔了……我以为我一定会死在这里……我后悔死了……”
孜特克眼神微黯,像是心有余悸一般,低声道,“我找了你好久,就怕你脱水……”他回头望了身边沉睡的小王子一眼,“殿下也是,如果他也没了,”孜特克眼神黯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脸去见玛尔罕……”
徐羡骋脸色难看起来,他扯出了一个笑容,眼里还带着泪花,“叔叔不要说吉利的话,我和这,”他望了一眼小王子,“他不是好好的吗?”
徐羡骋往孜特克怀里钻,“比起这些,叔叔不担心我吗?”他仰起头,“叔叔是怎么逃出来的,身上受伤了没有?”
孜特克对着后头道,“这里恰好有石山窟窿,我躲了进来。”
“那额吉恰他们呢?”孜特克问。
徐羡骋想起额吉恰的话,心里一阵阵地下坠,“我不知道,他被追兵射中了背,滚下了马,让我抱走了这小鬼。”他低声道,“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孜特克虽然已经预料了大半,但还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到处找,也没看见他们……”
“那说明叔叔命里有福气,”徐羡骋低声道,“我也是,这是好兆头——”他想起羌人信奉阿奴曼,“若是有情人一起度过雨蒸风,那说明再大的困难,都不会打倒他们……”
孜特克觉得徐羡骋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了。
徐羡骋故意不解道,“叔叔又在说什么呢?那日,我们什么都做了,之后几日有其他人在,叔叔只是碍着情面不好意思罢了,现今只有我们了,”徐羡骋欺身向前,“叔叔对我,难道是想假装忘了,想不认账吗……”
孜特克知道徐羡骋总是喜欢胡说八道来和稀泥,但他确实是会不自在,前几日人多,他心里又乱,都避着徐羡骋走。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孜特克再没有理由避着徐羡骋了,他现在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比较好,只得避开徐羡骋的目光。
“……我还有一事想问你,”孜特克低声道,“你当时,为什么给了我的马一脚?阿骋。”
徐羡骋顿了顿,“我不小心的,叔叔,我当时慌了,想喊叔叔,却不小心……”他扯了半天,没扯出个自己为什么抬脚的理由。
孜特克知道徐羡骋在扯谎,但他确实也不想深究了。
“以后别这么做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若是真失散了,这茫茫沙海,我上哪儿去找你……”
-
孜特克醒来后,本以为徐羡骋也死了。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间,恐惧和痛苦将他笼罩,孜特克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他后怕极了,不能再接受徐羡骋的死——若是阿骋死了,他也不想活着了。
孜特克才发现自己不能习惯没有徐羡骋的日子,他回忆起这个在自己身边待了两年的孩子,只觉得记忆中到处都是这孩子的模样,笑容、爱慕的模样,恼恨、失望的神情,他心里的徐羡骋好似从来没有长大似的,还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模样。那个孩子哭泣着扑进自己怀里瑟缩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孜特克想到这里就悔恨得不得了,他忆起前几日刻意避着徐羡骋,两人几乎没有好好说过话。
只要一想到以后都再也见不到阿骋了,孜特克觉得心在抽搐,五脏六腑都要滚出血来,他对着阿奴曼发誓,请求他放过徐羡骋,他想,如果能再见到徐羡骋,他再也不会一次次地忽视对方的心意了。
——他不想再践踏孩子的感情,单单是想起自己对徐羡骋的拒绝都让他痛苦。
也许是阿奴曼听见了他的愿望,他从半掩的黄沙中救起了徐羡骋。
徐羡骋气息尚存,脸色惨白,嘴唇因为脱水而皲裂,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出气多进气少。
确认完徐羡骋的状况后,孜特克反身去检查小王子,发现小娃娃也还活着,小王子被护了个严实,几乎没受什么伤。
孜特克大舒一口气,他打来清水,给徐羡骋和小王子擦了脸,清洗了伤口——徐羡骋身上大多都是沙砾碎石划出来的伤口,不深,但是看着十分吓人。
孜特克给徐羡骋喂了几次水,对方原本是死了一般,孜特克隔上一会儿便要担心地去摸脉搏。
方才他喂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