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到天黑才停下来。
关外的这阵子昼夜差别极大,午时炎热,夜晚则需要搭个帐篷,用毛毯裹着,不至于着凉生病。
小王子中午哭过一阵,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到荒郊野外,吵着要见母亲,由嬷嬷哄着睡了。
晚上大伙儿烤了点饼吃,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额吉恰他们是心里沉重,不爱说话,外头的家丁不知此行是去做什么,但都是挑选的口风严的,按照吩咐守口如瓶。
额吉恰并不比孜特克多话,加上徐羡骋总感觉额吉恰在试探自己,印象十分糟糕,也不爱搭理人家。
孜特克一路上有意无意地去看徐羡骋,这小伙子明显心绪不佳的模样,尽管对着孜特克的时候有心装上一装,但终究是人太稚嫩了,心思藏不住。
孜特克进了帐篷,看见徐羡骋正在拆自己的头发——他今天和孜特克一起睡,两个人要挤一只帐篷。
孜特克已经擦洗过身体了,准备歇下了,他望向徐羡骋。
徐羡骋脱下了外衣,打了盆水,给自己擦洗头发和身体——他确实抽长了很多,虽然能看出身子骨还是少年特有的单薄,但骨架已经摆在那儿了,肩膀很宽,腰部紧窄,俯身时腰部绷处出一条流畅的线。
徐羡骋本身就皮肤白,又打shi了他的一头长发,贴着耳颈,称得颈肩的皮肤更加白皙。
徐羡骋注意到孜特克在看他,转头对着孜特克笑了一下,“叔叔在看我吗?”
孜特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你快点擦,擦完我们睡觉。”
徐羡骋笑嘻嘻道,“叔叔帮我擦擦头发吧。”
孜特克说,“你没有手吗,自己来。”
徐羡骋微微抽了抽嘴角,语气软道,“我自己擦看不到后面,叔叔帮我嘛。”
孜特克知道徐羡骋在胡说八道,但是他就是拒绝不了,他接过打shi的布,帮着徐羡骋慢慢地擦头发。
“那位陆洵,是你什么人?”孜特克道。
徐羡骋吃了一惊,抬起头看向孜特克,“叔叔,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
孜特克沉静地望着他,“阿骋,你心虚的样子很好认。”孜特克补充到,“你一直不喜欢候府,不喜欢王妃,不喜欢玛尔罕,是上一辈有什么渊源吗?”
徐羡骋表情凝住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尽管身子骨还是单薄,但他已和孜特克差不多一般高了,这个动作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一下子和孜克特凑得很近。
孜特克想后退,被徐羡骋扶住了腰,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和徐羡骋四目相对,两个人凑得极近。
“叔叔为什么这么在意呢?”徐羡骋问,“是叔叔还在想着玛尔罕吗?我看那信里可写得清楚,若是将小王子送到……”
孜特克问,“信写了什么?”
徐羡骋停住了话头,他的鼻尖磨蹭上孜特克的鼻尖,“差点忘了,叔叔还不知道……”
孜特克没说话,他扭头想离开,却被徐羡骋掰着脑袋,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恳求,“叔叔抱抱我吧,我就告诉叔叔……所有事……”
徐羡骋总是这种耍赖的姿态,孜特克想骂人,他甩开徐羡骋的手往外走。
“姓陆的是我爹。”徐羡骋这么道。
孜特克的脚步停住了,转回头,看向徐羡骋,发现徐羡骋赤红着眼,呼吸急促,少年缓了一缓才接着道,“可我希望从没有这样的爹。”
孜特克停了下来,在地上坐下,他示意徐羡骋靠过来。
地上铺着褥子,徐羡骋顺从地靠了过去,将脑袋靠在孜特克的肩膀上。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很多也记不清了,那个时候我才十二三岁,”徐羡骋道,“姓陆的搞丢了契印,丢了官职,之后他便成日酗酒,到处赌博,把家当输了个Jing光,”他呼吸粗重起来,“要不是我娘拼命为我讨口饭吃,我都要被输到牙子里去了……他死的时候,头发都被剃了……”
孜特克默然,汉人均是极其爱惜头发的,有说法是,当一个男人连头发都输掉的时候,那这个赌徒已坠入无底深渊,无药可救了。
徐羡骋没再说话了,他小声道,“我不想别人再提起他,我就是可怜我娘……姓陆的死那日,我就改了姓徐,我不想再和姓陆的扯上半点关系了……”
孜特克把手放在徐羡骋的肩上,他张了张嘴,“阿骋,对不住,我不该逼你说的……”
谁知徐羡骋从他的肩上抬起头,定定地望向孜特克,“我和叔叔说了这么多,叔叔不该告诉我玛尔罕的事情么?”徐羡骋眼角带着些泪花,他的模样可怜极了,“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叔叔了,叔叔却总是对我抱着戒心,”他停顿了一下,“我就希望和叔叔好好的,但叔叔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怕哪天你就抛下我了……”
孜特克有些哑然,他结结巴巴道,“我和玛尔罕不过是旧相识,哪有你想的这么多的,”他总觉得自己在徐羡骋炙热的眼神里无处遁形,“也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