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特克其实睡得不是很好,他受了伤,浑身不舒服,到下午把倦意睡没了,伤口便让他痛得睡不着觉。
徐羡骋一早开始在屋里头忙前忙后,给孜特克收拾屋子,这儿擦擦,那儿扫扫——这废弃的柴房是嬷嬷特地吩咐给他们的。是玛尔罕的意思,给孜特克挑了个柴房,虽说听上去不体面,但总比去挤下人的大通铺要强得多。
徐羡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抱着晒完的褥子——他手劲儿大,本来褥子就破破烂烂的,洗的时候被他洗成了一片片布条。
徐羡骋去借了针线,还借了灯油,到了傍晚已经黑灯瞎火的,准备给孜特克缝被褥。
徐羡骋抱着东西,用肩膀推开了门,余光瞥见孜特克的动作有些慌张,将什么东西塞向一旁的篮子。
那篮子原本摆在角落,里头装的是一些徐羡骋带来的换洗衣物,不知道孜特克将什么东西藏在了里头。
徐羡骋不作声色地轻轻一瞥,从他的角度,不难发现孜特克想要藏起来的东西被虚虚地掩在里头,徐羡骋半天没说话。
孜特克不是个藏心事的好手,他看起来有些慌乱,咳嗽了几声,装作不经意的模样,他看向徐羡骋,“你手上的那是什么?”
徐羡骋顿了顿,他默不作声地将装着褥子的盆放下,随手抄起了自己早时借来的针线盒,假意在桌前的针线盒里翻找了一会儿。
孜特克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徐羡骋坐下来,缝了一会儿衣服,他余光感觉到孜特克的紧张。
徐羡骋默不作声地继续补了一会儿,他神色很轻松,装作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在孜特克慢慢放下心来的时候,徐羡骋轻轻开口道,“孜特克,可以帮我再去取盏灯吗?这灯太暗了,我看不清。”
孜特克没说话,过了半晌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站了起来,走前又转头看了一眼那藏着东西的篮子。
徐羡骋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用手指拨弄着手中的布片,指尖发白。
孜特克离开之后,徐羡骋站了起来,去那篮子里翻找了阵,从里头抽出了张纸。
徐羡骋面无表情地展开纸。
——那是封信纸,上头写着娟秀的羌文,明显是出于女孩之手。
徐羡骋猜了个大概,不意外,他想,玛尔罕明明知道孜特克不识字,为了读这封信,可能会将信泄露出去,就这样,玛尔罕也要冒着危险给他递纸条。
徐羡骋有些烦躁,他讨厌孜特克瞒着自己——这纸条的存在好像就在刻意地将自己剔了出去,让徐羡骋觉得自己在孜特克心里什么都不是。
徐羡骋微微垂下眼,对于孜特克,他从没什么做贼心虚的心思,继续读了下去。
信里没有提什么别的,玛尔罕问了孜特克的身体,告诉孜特克自己让嬷嬷随身带了副药,已经送给厨房,晚上就可以服用。在信的最后,她询问孜特克,王子殿下需要一位奴从,如果孜特克愿意的话,她可以将孜特克送往都护府,充当小王子的奴从。
王府的奴从,不说别的,至少是衣食无忧,若是赶上天下大赦,过了十年五载便可自由,那是个多少农奴都求之不得的去处。
徐羡骋收起信纸,他思索着这样的可能性,眉头微拧,外头传来了响动,徐羡骋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孜特克已经到门口了。
孜特克看见了徐羡骋的动作,打了个激灵,紧张起来,飞也似地进了房。
“你在做什么?”孜特克神色严肃,就要上来抢夺那纸。
徐羡骋不怎么在意自己偷看的事情被孜特克发现了,于是由着对方动作,抢过了他手里的信纸,“孜特克,”他小声道,“你看得懂这些字吗?”
孜特克将信纸收了起来,沉默不语。
小的时候,玛尔罕教过孜特克一些羌字,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孜特克自然是记不清了,徐羡骋倒是提出过要教孜特克,只是自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个提议自然也没再兑现过。
“你会让别人读这封信吗?”徐羡骋循循善诱道,“你信得过其他人吗?还是说,比起我,你更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徐羡骋语气微微发抖,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孜特克没说话。
“我来读给叔叔听吧,”徐羡骋道,他表情很诚恳,语气带着恳求,“叔叔,我不是外人,你不用瞒着我。”
孜特克一声不吭,他将信纸揣在怀里,似乎不想再与徐羡骋待在一个屋子里,他出门了。
徐羡骋被留在原地,表情有些气急败坏,好半天没说话。
徐羡骋拿起针线,却没什么心思,他本身就是不太会缝补的性子,那床褥被他缝得像狗啃了一般。
徐羡骋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他胸口起伏着,好半天不能平静,他可能用力过头,不自觉时,嘴里弥漫出一股铁锈味,他感受到挫败和痛苦。
徐羡骋的喉头滚动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理顺呼吸。
他站了起来,从篮子里掏出件衣服,徐羡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