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寒病折腾得气都喘不匀,禁不住说他:“我昨夜叫知谨端了姜汤进屋,也不喝,难怪成这个样子。”
“姜汤酽酽的,辣嗓子。”刘效费劲地挑起一边眼皮瞅他,“将军昨儿晚上不是在书房呆到三更天吗,这也晓得?”
“你歇歇嘴罢。”韦钊闲着手,去解两人的络子。络子纠得死紧,他手上用了心,嘴上也就没什么顾虑:“你也是,我不叫人煮姜汤,便不晓得体恤体恤自个儿了?”
他这话说得亲近,刘效不知是受用还是心里虚,竟撂了话头,转而有气无力地去打韦钊的手:“不许解了,绕得我头晕。”
“要解的,”韦钊对病里的刘效待见得很,难得说话慢声慢气,“让秦永利瞧见了,成何体统呢?”
刘效只咕哝着:“我们俩是正儿八经拜了堂的。”
“莫气。”韦钊手上没停下,“回去让厨房在姜汤里搁点糖,忍一忍就喝了。”
刘效再没说二话,噤了声,阖了眼,也不知睡着没有。
离园子尚有一丈不到,便远远见了秦永利两手相抱、抻着脑袋,身后亭亭立着一个身姿纤纤的粉裙姑娘,气冷魂清,仿若莲花池里遗世的一株。待车驾停稳,秦永利便头一个迎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小民同小女恭候多时了。”粉裙姑娘不等秦永利引荐,顺势上前也道了声福,随后将二人往园子里引:“民女单名一个瑛字。我同父亲在园心小亭里备了吃食和小酒,还望将军与殿下不嫌弃。”
刘效赶紧扮了笑模样:“幸借小姐同令尊盛情,孤方得以一览如斯景致,哪里敢有怨懑?”
韦钊侧头去看刘效,只见他行步端端,眉眼弯弯,半点儿病气也无。昏昏日头如同春花香气,和着晨雾,朦朦胧胧地萦绕流转,在他身上托生出一条骄矜富贵的仙子命。
“别盯我了,”刘效见韦钊有些痴痴,不免勾一勾嘴角,复又板了脸,用指尖点他,“盯花去。”
园子用四面青墙围住了,划成规规矩矩的四个花格,一条白水自一角蜿蜒而来,无声淌过坚实充盈的泥土,直直自园心小亭的脚下穿过,不知流向何处去了。
韦钊坐在刘效右手,见四只玉净的杯装了浅浅一口清酒,闻得是洌洌寒香,便躯体做主,抬手一把饮了。酒ye冷涩,在喉头闷闷转了几圈,方才顺着食管沁凉地下了肚。韦钊咂咂味,只觉一股暗香浮动于唇齿之间,不由得心悦起来:“这酒是哪里得的?”
秦瑛一面给韦钊与刘效各布了一块南珠模样的香糕,一面平平地应了:“去年落花时候,用干净的箕帚将残香扫进瓮里,再兑上雪水,埋在花树下酿了一年。今儿为了二位,特意启开了。”
“多谢小姐美意。”刘效挑眼瞧瞧这处,又瞥瞥那处,如坐针毡,耐不住插进了话头,“小姐请孤与将军来此,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秦瑛身形一顿,又把一筷子没动的吃食逡巡几遍:“我想着您得吃上几口,才有心思谈事情。”
“秦小姐倒是很晓得孤。”刘效露出银牙,“只是既然是要紧事,不妨直说了。”
“此事叫小女来说,恐有几分不便。”秦永利一张嘴皮子贴封条贴了好一阵子,终于等来了用武之地,他按按秦瑛,教她安生坐着,“小女年节时候进京,又去梁州嬉戏,途遇梁王殿下的二公子与小女一行一并歇在驿站。公子丰神俊逸、清茂非常,又为人心善,遇事多有相助,一来二去,自然相熟。”
“孤晓得了。”刘效端着杯子迎在鼻前,让寒气清清脑袋,“孤的面子梁王还是给的,即刻修书一封,让刘演迎娶秦小姐便是。”
“万万不可。”秦瑛闻言,竟急得站起身来,罔顾礼数,“长辈指婚,即是强扭的瓜。若是公子有意便罢,怕的是公子早已心寄别家月,即便公子心里不生嫌隙,又教我孤零零一个在那里怎么处呢?”
刘效一对笑眼上上下下打量面前人,心觉有趣:“那当如何,你仔细说来,好让孤与将军定夺。”
秦瑛毫不怯让:“烦请殿下与将军卖个面子,让我同公子再见一面,我自当将心意告知公子。公子若是不愿,我也不甘嫁了他,权当我俩无缘罢了。”
刘效听其吐字道理,竟有枪炮不敌之气度,不觉佩服:“既然如此,那我便做了这个主。我与将军回府便研了墨来,定要替你向梁王好生申说一番。”
秦瑛听了,不觉面上现出红光,她又转脸向着韦钊,两只杏眼期期冀冀。
韦钊故作无奈状:“既然殿下发了话,我又岂有不从之理?”
这句话仿佛天公赦令似的,惹得秦永利拉着秦瑛再三谢恩。秦瑛眉也笑弯了,唇也笑开了,弱柳扶风样的身段却是比得了金山银山还要Jing神。
韦钊点她道:“你俩这根红线还没系紧呢。可等不得月老给你吃定心丸,要全凭你俩的造化。”
秦瑛又是三谢。
刘效见她笑了,正要仰头喝酒,腕子却给韦钊猛然伸来的大手捏住了,两道目光沉沉递来,恍惚间竟让刘效觉得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