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我醒了过来。
我的闹钟铃声是手机自带的那种清脆的‘叮叮叮’,寡淡却不喧闹。
不知是不是因为铃声的缘故,这一次的梦境我竟记得十分清楚,按理说在人醒过来的前一两分钟,是梦境最清楚的时候,5分钟之后就会忘掉百分之四十,半个小时之后甚至会遗失百分之八十的记忆。
可这个梦的代入感和故事情节都清晰极了,我从未如此对一个梦这样感兴趣过。
所以我有意识地不想忘掉它,甚至抽出自己压在一堆客户资料下多年的日记本,开始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我如今能够想到的所有细节,或许有那么一丝心血来chao的意思,我用了大约200个字,尽可能简单但详尽地记录了这个梦。
然后便开始换衣服、化妆,收拾床上散乱的照片,随后在那一对角度诡异的照片里头,挑了一张能够把江灯的脸看得最清楚的,珍重而妥帖地把它放到了我西装外套的里面夹层里。
我的确想要带着他,两年前我的焦虑症好了之后,为了防止自己重新因为他的死亡而一蹶不振,我把家里江灯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寄还给了他的父母——我得活着,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哪怕我如此爱着江灯。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好运气地在一个最容易跌入深渊的年纪,被一个明月般的男孩儿救赎,好不容易有了好好生活的勇气,然而明月却死去了。
可我却并不想放弃,简单来说,我不想死。
多少的童话故事都是被浪漫的诗人粉饰,极致的理想主义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键盘侠作家们多年以来一直歌颂忠贞不渝的爱情,将‘双双殉情’的终极结果搬上戏剧舞台,悲壮成一幅波澜壮阔的史诗。
可这得费上主人公们多少异于常人的艺术细胞?
我前面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头脑普通、样貌普通。这个世界如果清一色全是人生Jing彩得照搬电影的艺术家们,或许早就在激烈的冲击中爆炸成灰了。
而正因是多了我这样世俗化的普通人,这个世界才能够得过且过地苟存下去。
没错,我的确是有洗脱自己庸俗懦弱的嫌疑,我就是自私狭隘、爱逞一时口舌之快、活着没有价值,却又不想死的懦弱之人。
然而我却真的爱着江灯。
我爱着他一日,便得继续活着。只因我活一日,这个人便生根在我的rou里,我便记得他。死了以后,若世人已不再惦念他,他便跟随我进入黄土。
房地产中介的工作很忙,尤其在A市这个百分之八十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国际大都市。当年我搬出来后,江灯劝告我不要一直呆在家里,家中骤然起伏的变化是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的。
我当然也不想留在家中,谁会愿意无时不刻地对着一个愤世嫉俗、酗酒发疯的老女人呢?
所以我便跟着他,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他工作的酒吧旁边当一个便利店收银员,这个工作薪酬不高,可到底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轻轻松松,又能让人感受到被人需要的快乐。
四年前他和我的母亲接连因为意外去世之后,我心灰意冷,便辞去了这份工作。
辞职的原因,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二人的接连去世而深受打击,也因为它工资过于低廉,根本养不起已经没有任何人帮扶的我,所以在江灯葬礼的第二个月我便从嘉南区搬到了更远的海兴区。
A市逐年扩张着地盘,我父亲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呆久了,一时也竟被自己老鼠一般上下逃窜的女儿弄得手足无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望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在我第三次明确拒绝了他求和的话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
其他人或许也是受了他的嘱咐,也同样没有再来过,我倒是乐得清闲,直到昨天陈开霁自以为是地拿了一叠资料敲开我家的门。
我当然清楚这肯定是他自作主张的结果。
我爹很了解我,就像他了解自己一般,江灯的死我原本就怀疑是老头子做的,他那边手脚不干净,自然愧对于我,但凡陈开霁还留了半个脑子给他的妹妹,就不会巴巴地把东西还耀武扬威地撒到我的跟前来,再次残忍地撕碎我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伤口。
我上中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学校里的田径社,这是我漫长25年的人生中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一段经历了,而那个时候的我或许也没有想到,十年之后,我竟然还真能用得上这个技能。
海兴区这边的楼盘新,价格也相对偏低,大批大批的外来人口就是看中这点,像是chao水一般往里头迁徙,所以我的工作强度很大。
直到晚上九点这才堪堪送走了最后一个客户,这远远超过了日工作8小时的量,不过这还算是比较清闲的时候了。
我一个人生活,并没有那么多想要休假的需求,与大多数人正好相反的是,我非但不需要休假,甚至还想要每一天都被高强度的工作填满,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从煎熬的生命里头,咂摸出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