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归棠并不在山上,据说是去巡查各堂的工作了。小朗一刻都闲不住,跑来找愿安,请他教自己写字字。
他端坐在桌子前,一笔一划练着,练得无聊了,他又聊起天来,“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把字全认全,能写好?”
愿安应道:“学习非一日之功。”
他叹气,“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写信啊……”
“你要写给谁?我可以帮你。”
小郎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想写给我娘。我家太穷,我不想他们把我妹妹卖了,就骗他们说我去大户人家做了杂役。做这行总归是有些丢人的……以往我托人替我写信,结果哪知有一次那人故意害我,在信里把我的事捅了出去,还好是我妹妹托人念的信,知道此事在我娘那边瞒了下来。我就想等我学会写字,我就自己写信给他们。”
愿安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提笔又多教了他几个字。他一边写着,一边说,“干咱们这行的,多是可怜人。林居安,你看他一副书香门第的样子,也是家里犯了事,他被贬为罪奴卖进来的,所以教主对他格外怜爱。”
小郎问他:“愿安,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是说你来西堂前是在北堂,那你又是怎么进的北堂?”一滴墨溅在纸上,渲染开来,愿安收回笔,“你这里写错了。”
小郎被转移了注意力,此话不再提起。到了晚上,林居行邀他们一同用膳。愿安无可无不可,跟着去了。
林居行的屋子就跟他本人一样,书香味浓厚,一面墙的书柜,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一应皆是佳品。愿安的视线在那儿停留得久了些,林居安问他:“愿安对这些也感兴趣吗?”
愿安还没说话,小朗先“哇”的一声嚎出来,“居安,你这里也太典雅了吧,这些很贵吧,我都不敢碰了。”
他笑得温和,“都是教主赏的。”
小郎艳羡不已,“教主待你真好。”
“不过是教主心善罢了。”话音刚落。有一阵香而不腻的脂粉味传来,随即进来一男人,说是男人却过于Yin柔了些,显得有些雌雄难辨,他穿一身牡丹底桃红色的宽袖长袍,施施然走进来。“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还非得叫我来吃饭。”这人是小郎口中的“花孔雀”,叫华寻。
小郎翻个白眼,“花孔雀。”
他冷哼一声,“聒噪鸡。”
“花孔雀!”
“聒噪鸡。”
林居行无奈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怎么还是一见面就掐。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开始用饭吧。”
一行人坐下,他先举起杯:“我们大家都是西堂出来的,大家都不容易,在这里更要互相帮助,我想教主也希望看到我们和睦相处。”他饮下酒,“往日就我和华寻两个人在这院子里,怪冷清的。你们来了,就热闹些了。”
华寻喝着酒,“教主才不管这些。再说了,不是他们来了,是他,”他指着小郎,“他来了,整个院子都变吵了。”
小郎回呛,“教主只是知道你讨人嫌,所以不管你,可没说不管我们。”
华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我们打个赌,等教主回来,你看她最先见谁?”
小朗也不敢笃定教主会先见自己,“教主定是先见居行。”
华寻挑眉,“我赌教主先见我。”
小郎问居安,“你呢?你觉得教主先见谁?”
林居安皱眉,“若教主知道你们背地里拿她打赌,定罚你们不可。”
华寻看向愿安,“喂,闷葫芦,你觉得教主先见谁?”
愿安看了看窗外,天气Yin沉,似要下雨的模样,他想起自己晾在外面的衣服,“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背后传来华寻的嘀咕声,“古古怪怪。”
愿安刚收下衣服,就刮起风,他想起在林居安书柜旁看到的古琴,想起自己许久没弹过琴了。顺从从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他放在嘴边,吹起一段旋律。
这首曲子初作时,其实是内敛温柔的,如今用叶子吹出来,多了一丝凄婉。雨打落叶,淋散了月光,搅浑了心事。
一曲吹完,他转身欲走,却看见归棠站在不远处,身旁有小厮替她撑着伞,她就静静站在那儿,不知有多久。她提前回来了。
归棠抬手举过伞,挥手让小厮离开,慢慢走来。停在他面前,她拿过他手中的树叶,“下雨还在这儿吹曲,很有闲情雅致啊。”
愿安回过神来,想要跪下,她抬脚挡了挡,“不必。”
她拿着树叶,将伞往后靠了靠,抬头看天,“好久未曾下过雨了。”
愿安顺着她视线看去,“是。”雨水打shi他衣裳,脸上也沾着雨滴。
“纵无夜雨何曾寐,不为秋风也自愁。”她问,“可是在愁些什么?比如,怎么杀了我。”
他低头,“愿安不敢。”
她轻笑,是不敢,不是不能。她看他手肘挂着的衣裳,“晾干又打shi,白费力气。”又问,“刚才的曲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