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后,有人来解开了绳索,愿安瘫软在地,绳子在手腕勒出一道深入rou里的凹痕,因为充血勒痕透着浅浅的紫色,被吊一夜的手臂如同断掉般毫无力气,根本抬不起来,长久的饥饿使他头晕眼花。
解开绳索的人离开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向前爬着,缓缓地,拖着破败的身体爬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还没有到那堆稻草堆里,便直接昏死过去。
再醒来,是闻到了一股很香的米饭味道。他缓缓睁开眼睛,手指微微一动,感受到身下的稻草,他偏过头,光透过半挽上去的门帘照进来,桌上摆着一碗正飘着热气的白粥。
北堂主拿着一瓶药走进来,见他醒了,他走近搀起他,“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愿安借着他的力气坐起,靠在墙上。北堂主端起白粥递给他,他低声道谢,声音沙哑。
北堂主看着他,叹了口气,“唉,你……”他欲言又止,终究是默默将药瓶放下,又递给他两身黑色长衫,“教主吩咐给你的。”他放下,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愿安楞了一下,将碗放下,小心翼翼捧起衣服,他将脸埋进衣服里,无声地笑了笑。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rou,上药的过程很艰难,后背的位置不好弄,他索性反手胡乱洒了些药粉,便不再管了。
碗里的粥还温热,里面混合着糜烂的rou沫,吃完一碗,胃终于有了实际的满足感。想起送粥过来的北堂主,愿安也同他一般,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犹记得,刚同归棠离开幽弥山时,归棠接管了她师傅崖妒的黄泉教,第一件事便是将原有几位堂主杀了,招兵买马换成自己人。
北堂主张翼其实是愿安招的。当时北堂主不过是个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与妻子过着神仙眷侣般的二人生活,谁知曾经的仇家找上门来,杀了他的妻子。张翼手刃仇人给妻子报仇后,了无生趣,准备自刎时,被愿安撞见。
愿安说服他加入黄泉教,又向归棠极力推荐他,他才坐上北堂主之位。
想起归棠,心又忍不住抽痛一下,愿安努力调整呼吸,按耐住翻涌的情绪。他想,刚下山的日子其实很好,只有他与她,朝夕相处,哪怕她脾气再不好,但离得近就足够他感到快乐。不像现在,得不到她的召唤,便难得见她一次。
思绪万千,愿安逐渐睡了过去,他坠入了梦境。
三年前的一个中秋,楚国皇帝办了一场晚宴,请了达官贵族和近臣及家眷进宫赴宴,参宴的还有几个皇子,唯独没有太子楚济珉。
保和殿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楚济珉一个人,走到玉ye湖畔,隔着暗光流动的湖,遥看保和殿灯火通明的热闹。
忽然,一块石头擦着他的肩膀掉在脚边,他没有被吓到,只冷着脸看着脚边的石头,有一个姑娘跑过来,“对不起对不起,砸到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用石头把我的手帕砸下来。”她一脸愧疚,又指了指拐角处的一棵桂花树。楚济珉顺着看去,高高的桂花树枝上卡着一条手帕。
他低头看了看姑娘,她扎着双平髻,发髻间插着浅粉色珠花,一双杏眼透着娇憨,穿着月白色袄裙立于他面前,不羞不怯,带着点直率的莽撞。
楚济珉看了眼她,又看向树枝,他抬手取下发冠上的玉簪,手腕使力,玉簪如利箭般飞出去,正中手帕,手帕被玉簪射出来,缓缓飘落,空气中弥漫桂花的香味,玉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碎成几节。
姑娘眼睛一亮,连忙跑去,跳起来抓住了飞舞的手帕。她举起手帕,眉飞色舞地说:“哥哥,你好厉害!我爹爹和几个哥哥的武功也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可他们都没有你刚刚的动作那么好看!”
她说“好看”,她的夸赞直白而大胆,楚济珉从未遇到过。身为太子,他身边不是对他严厉呆板,就是拐弯抹角地阿谀奉承。楚济珉没有应她的话,但神色微微放松。
她忽的又撅起嘴,脚尖擦地,看着地上的簪子,“就是可惜了,好好的簪子碎掉了。”
“无碍。”他终于开口,姑娘又抬起头笑得灿烂,“哥哥,你声音也好听!”她又歪起头,“你也是来参加宫宴的吗?可我方才怎么没见到你?”
楚济珉正想该怎么回答,她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哥哥你是来晚了吗?我给你说,宫宴真无聊,饭菜冷冰冰的,他们聊天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一点儿都不好玩。”
他想,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谁了。她毫无戒备之心,行为大胆,言语莽撞,她还有武功极好的爹爹和哥哥,今日能来参加宫宴的近臣中,恐怕只有镇远大将军袁征能养出这样的姑娘,袁溪。
袁家世代忠臣,镇守边疆,连同妻儿住在边塞,今年他们刚回京。
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慌张呼唤,“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袁溪皱了皱眉,“哥哥,你住在哪里?我要赔你的玉簪,还有给你道谢。”
“不用。”楚济珉转身离开。
玉ye湖里有鱼摆尾,惊起涟漪,水声潺潺。袁溪呆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