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心底冷笑,闻母不清楚,她却理解文母这人的心理。
这就是个看不得闻木匠过得好,闻母如此顺风顺水的人,以己度人,不明白为什么闻家会这么想不开,捧女儿不捧儿子罢了。
或许在她心里,还觉着自己才是最有成算的那一个,嫉妒又瞧不起闻母。
文母刚想呼天抢地劝闻家别自不量力,城里是他们这种人能混起来的?就见那个少女从门口走进来,眼神冷冰冰地,到嘴边的话下意识噎了回去。
每回看到这个小姑娘,她就怵得慌,也不知道咋回事。
当下就匆匆忙忙拎着手里的篮子跑了。
云悠看着那篮子,这怕又是从工站上打的秋风吧?现在村子里谁家不知道,文乐珊虽然嫁的不光彩,但是李青却实在是个良婿,文家也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了。
至于文乐珊,即便人们很久没见过她了,似乎也没人怀疑对方过得不好,毕竟李青在外面的这一套称得上一句滴水不漏。
文乐珊会怎么样,云悠已经不再关注了,她也确实没有时间去关注。
举家搬迁,本就是不小的工程,还是从乡下往大省城里搬。
闻家决定先送云悠去了学校,先住在学校宿舍安顿下来,再慢慢计划搬迁的事情,也不知道省城的房子多少钱,要不要卖掉村子里的地。
八月十五,云悠和闻家父母还有自己的大哥一同坐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车。
列车到站,将将是下午五点多,夏日的夜晚来得更晚一些,此时晚霞才刚刚露出一点红晕,要等到六点,才能看到今日的傍晚是怎样的霞云。
闻母恨不得把所有用得上的东西都给云悠带上,闻木匠干脆挑了一个扁担,新头绑上所有闻母想带过来的东西,利索地下了车。
云悠只拿着一个小布包,穿着一身简单的鹅黄碎花布衫,一双棉布鞋也跟在后面走下来。
一下车,闻母就露出些怯意。
无他,在这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男人们都蹬着皮鞋,穿着洋衫西裤,手上拎着轻便的行李箱,女人们则打着小阳伞,挎着一个小皮包,一身小洋裙,烫着头发。
完全是新个世界的人。
人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看见闻家人的打扮,一眼就明白是从乡下来的,有人礼貌地移开视线,有人则暗暗带了蔑意。
等落到那看着穷酸人家的女儿身上,又露出一点惊奇。
女孩儿梳着新条麻花辫,杏眼水眸,琼鼻樱唇,眉间有些冷淡,波澜不惊地四处望了望,似乎在确认方位。
有人立刻就看上了这抹清冷的好颜色。
闻云高上前挡在自家妹妹跟前,眼神不善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男人少说也有四十了吧,穿着西式的西装,人模人样地,却腆着脸朝自己妹妹搭讪。
“几位是第一次来省城吧,敝姓王,地道省城人,要是不嫌弃,我可以为大家带个路,寻个安顿地儿。”
西装男人显然见多了闻云高这样的阻碍,笑容不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小姑娘。
这样貌,放在女子学校里也极为出色,特别是那清凌凌的眸子,水灵灵地勾人,年轻男人怕是还不懂这种情趣,这样的少女搞到手,才是最得趣的。
又是乡下人家,眼皮子浅,没什么后台,好得手。
云悠冷冷地扫了中年男人一眼,立马就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厌恶的情绪就毫不客气地摆在脸上。
不等闻家人开口,一道声音冰冷地穿过人群传来。
“不劳这位先生费心,他们自有人安顿。”
中年男人一愣,心想真倒霉,被人捷足先登了还是咋地?
一回头,眼前就晃了晃,接着脸色一白,忙到一声对不住,飞也似地逃了。
竟然是苏家的公子。
苏家曾经是十分低调的缨簪世家,比起那些暴发商户,苏家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据说最早是朝堂上的宰相,最辉煌的时候,一朝祖父孙三代同堂,累积的财富说不上来,更有传言,苏家的随便一只花瓶都是真品老古董。
自从儿子被人恶意栽赃,下放去了偏远乡村,苏家就从台后来了台前,差点将省城的要务人员整个儿翻了个天。
现在,不知道苏家的才是少数。
苏墨洲望向整整三个月没见的少女,露出一个舒了口气又无可奈何的笑。
舒气在对方总算来了,并没抗拒他的安排,无奈在对方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见到他的时候,那双眸子实在有些冷清,让人有些失望。
“苏,苏先生?”
闻家人里,数闻云高对苏墨洲最为熟悉,此时对方和那乡村里落魄教书先生,相去甚远。
软式羊皮鞋,一条量裁得体的藏青西裤,配上一件丝绸质地的同色西式衬衫,领口上别了一道金色的领夹,头发也Jing细地打理过了,一点碎发落在长眉间,星目微漾,举手投足间尽是养尊处优,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了一股文人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