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帐篷也有些牵强,这东西有点像建安城花朝节踏青时,专门为女眷搭建的薄纱四方帐子。
谢璧采也只是把薄纱换成了毛毡子,用以挡风。
袅袅烟云自帐篷蒸腾而起,扶摇直上。
陆清曜闻到了一股烤羊rou的香气,当即加快了脚步。
“我还想着你大年三十地让我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原来是烤羊rou啊!”陆清曜掀开毡帘,羊rou经过火烤之后发出的特有的香气,加上香料的滋味,一同扑了上来,闻着就让人嘴馋。
“你那大帐太小,又不通风,我想你也不乐意把自己住的地方搞得满是烤羊味,便让人搬到了这里。”谢璧采端坐在烤羊腿前,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握着羊腿熟练地反转、撒料。
“都说君子远庖厨,不想谢三公子的还是有一手的!”陆清曜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谢璧采的厨艺一顿夸赞,仿佛她已经将羊rou吃到了嘴里一样。
陆清曜被馋的围着羊腿转圈圈,谢璧采见她馋的厉害,便打开了事先准备好、且以热水保温的小菜,还顺便递上了一个黑乎乎的梨来。
“我也只会这些简单的烧烤罢了,你若是要我做一桌饭菜来我也做不得。”
陆清曜接过梨,咬开了一个小口,嘬了两口,又觉得没什么滋味,放在了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烤羊腿:“真的好香啊!”
被烤羊rou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陆清曜,自然将方才路上的牢sao全都抛之脑后,更是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事给忽视了个彻底。
谢璧采见目的达成,垂下眼睑,嘴角悄然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来:“马上就能吃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不太明白,这里的山头这么多,为什么你非要选这一个?”陆清曜拿起木箸,夹起一粒花生米。
谢璧采拿着两把匕首,灵巧地从羊腿上片下一片rou,放在下碗上碟的空碟里:“这里视野最好罢了。”
陆清曜拍开酒坛封泥的动作一顿,她想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可能——
“明年开春就要大帐,你别告诉我到时候你要在这里指点江山?!”
听陆清曜的尾音都拔高了八度,谢璧采淡淡一笑,反问道:“怎么?不许?”
“你不要命了?!”陆清曜很想晃一晃谢璧采的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
“月娘对自己没信心?”谢璧采夹起一块片得厚薄适中的羊rou递到她的唇边。
陆清曜一口咬住那块rou来,羊rou外头烤的焦脆,内里头富有汁水,若是来日谢三公子在大夏混不下去了,她还能带着他去西域开家烤rou店,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话归正题,陆清曜咽下嘴里的rou,一脸凝重:“这不是我对自己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而是千金之子戒垂堂!万一呢?”
“月娘,可要比一场?”谢璧采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指尖。
陆清曜将头摇成拨浪鼓:“我打不过你,但这和你能不能来这是两码事。”
“说到底,月娘是不信我。”谢璧采见状,叹息一声,“不知月娘是否注意到了这里的地势?”
“嗯?”
“自河谷往上看,是看不到这里的。”谢璧采掀开一点毡帘,露出下头白雪枯草、冰封千里的绯水来,“若是不亲自到这山上来看一看,你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地方的视野居然如此开阔。”
“月娘,我无法与你一道在战场上厮杀已是遗憾,但我想在这里看着你……”
“也想看看这注定要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战。”
陆清曜拿起酒坛。
冷酒入喉。
以八万人马对百万大军……
对于谢璧采来说,这是一场倾其所有的豪赌吧?
即使他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放心的……
罢了。
“好。”陆清曜放下酒坛,一股灼热的酒气涌上喉头,将她的脸颊染上了桃花般的粉红色。
“如果情况不对,你一定不要逞强。”
谢璧采低低一笑:“此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
陆清曜的眼里带了几分醉意,朝他一笑:“谢三公子,只是这一战,何时能来?”
“徐州退兵,北楚内乱后,必会如约而至。”谢璧采侃侃道。
陆清曜举起酒坛,轻轻碰了一下谢璧采的碗沿:“若赢了,我与你一同名留青史。”
“若输了——”
“大不了,我们一同葬在着大好河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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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萧萧,落在了长安城残破的宫墙上。
血迹被苍茫大雪掩盖,一切污沼都藏在玉树琼花之下。
没有人还记得这里曾流过多少血,死过多少人。
宫墙内,朔风里将那些话语送进了黄俟耳中。
“听说新晋的尚书是个汉人,我看着那人好生面生不说,也没什么名声,陛下为何提拔了他?”
“呵呵,不过是个苟且偷生、摇尾乞怜的一条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