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日子仿佛慢下来,慢得钟奕可以在书房偷懒睡一个下午。每天会去老师那上两个小时的戏曲课,因为角色的原因,他也不需要多么专业,只是投入状态而已。从接到剧本的那刻起,他就按照角色活着。这次他饰演的是一个同性恋者,出生在梨园家庭,但有着做歌手的梦想。他对自我的认知,与男友的相处,和家人的矛盾等,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这部家庭片导演只有一个要求:真实,真实到把他放到现实情景里找不出他的存在,他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为此他把头发剪短了,薛回与他私下相处,也是按照剧本的样子来。薛回时常和他搭戏,看着他剪短的寸头和那张年轻莽撞又刚毅的脸,好像他就是那个夹缝里和全世界作对的愣头青。
钟奕是有天赋的。
这种天赋与生俱来。
五月的时候,严老和兰琼又在筹备新的话剧,两人一起去看了排练。这次兰琼他们没有上,用的都是新演员,年轻的面孔朝气蓬勃,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和热情。他们在舞台上挥洒的汗水,都带着梦想的味道。钟奕在台下看着,眼睛里发光。薛回道:“上去试试?”“我吗?”“怎么?”
“我不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薛回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拉着他上台:“我陪你。”
那天下午,钟奕领略了话剧的浪漫和激情。原来演戏还可以是这样的,这样的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完全没有任何杂念。只为了当下的舞台,在表演里寻求共鸣。那是一种更深层的“懂得”,观众每一次的心chao澎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笑声和掌声,都由你Cao控,并得到回应。你所有表达的欲望都能被观众感知,而观众同样回馈给你他的感受。你最想传递的东西,在这一刻实现、被观众认可。那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让钟奕乐此不疲,上瘾了。
钟奕和薛回说好只是玩票,结果钟奕自排练起,就对首场无比紧张和认真。为了缓解他的情绪,薛回推掉了当晚所有工作,特意赶来观看他的表演。
五月的法国浪漫又迷人。在遍布玫瑰花的小镇,天空都是少女的粉色,漫长的海岸线上,层层叠叠的粉色花岗岩房子与蔚蓝色的大西洋海浪交相辉映,古典的城堡下正举行着一场婚礼。新人们从教堂出来,一缕缕光穿过花窗投射在壁画上,喧嚣过后,只剩下神秘而静谧的空间。
张博觉得他们是旅游散心来了,没想到曹文还和新人认识,顺便参加了个婚礼。
回过头去,曹文还在教堂里,仰头看穹顶的壁画。他不相信婚姻,婚姻是一种迷信。但不妨碍祝福这些信徒们,相信的人会幸福的。
钟奕很紧张,舞台上光是很亮的,而舞台下面一片漆黑。他不自觉地寻找熟悉的身影,寻找一点盲目的依赖。薛回坐在下面,他知道他就坐在下面,可是他看不见。
剧院空间突然变得很大,他想象下面的观众是一群喧闹的青蛙,而他穿着蹩脚的礼服,踩着荒唐的鞋子,仓惶地在它们眼皮底下逃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依旧没有让自己平静下来……
兰琼过来拥抱他:“不用紧张,你很棒的。”
他感激地对他们笑,是的,他很棒。
巴黎、普罗旺斯、蔚蓝海岸,美丽的法国遍布了曹文的足迹。彼时,戛纳正在上演着一场全球的盛会。开幕式红毯上各路明星群芳斗艳,使尽浑身解数赚足眼球。谢起霖也是红毯上的一员,他是品牌方邀请来的,来了后便开始工作,忙得马不停蹄,气都没喘一口。团队给他拍了照,P图,传到国内,大肆渲染。各种大牌导演、演员见了不少,但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摄影师们的镜头追逐着金字塔的顶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过是团队生产链中的一环,一个工具,只有自己人在狂欢罢了。这太可笑。
他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哥快郁闷死了啊啊啊!”
江诗雨:“咋了。”
“哥想回国!这里好无聊!”
“哈哈哈哈……”江诗雨对他进行了无情的嘲笑:“我就说你瞎凑什么热闹,你又没啥参展作品,混着玩呗!”
“与你无关!”
“看人家曹文,这才是戛纳的正主,两次受邀评委,早年都拿过金棕榈的好不好?”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穿开裆裤呢。”
“那也比你蹭地毯强呀。”
“江诗雨!!”谢起霖气到自闭。
江诗雨哈哈大笑。
“切,正主又怎样,还不是没来,和我比一个镜头都没有。”
“不可能吧,不是说他拍了个电影嘛。@ 钟奕小宝贝 你们那电影进主竞赛单元了嘛?”
群里没有了消息。
谢起霖忙去了,江诗雨也有自己的工作,无心八卦。《沉船》突然撤档,在内地上映的时间被无限期拖延。不过,这部片子拖延了这么久,也没多少人关注了。媒体都懒得采访,只报告了一下撤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