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他的副官瞪了回来。
“你这样可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帮你。”芬恩说着,抄起一把凳子就要抡过去。“他是个欧洲痔疮,他不开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乌尔里克理解芬恩的愤怒,在他成为自己的副官之前,芬恩的挚友死在苏联人的集中营里。可他无法体会他的愤怒。芬恩的情绪总非常明显,这是乌尔里克没法明白的。作为猎兵,乌尔里克一直单独行动,他习惯看到圆圆的人影倒下瞄具放大后的影像里,极少有战友真的死在他身边。
乌尔里克中校又一次叹气,“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书来了?”他转移话题,拉住自己的副官,把他拉出审讯室。芬恩默不作声,脸上带着一股小孩子一样的倔强。最初攻下库尔斯克的就是芬恩那个团,他那个团几乎全军覆没才推过整个哈尔科夫市区,之经过重组,芬恩成了乌尔里克的手下。乌尔里克之前是参与拟订每次作战计划的核心人物,但他没有搭档,也没下属。芬恩重组进来,连着芬恩下面三个小队,他的责任又重了一分。“要撤退。”乌尔里克不容置疑地说,他能想象到他的上级用了多少手段去说服司令,再说服元帅和元首。
“这简直等于杀了我。”芬恩没好气地把手套摘下来扔在桌面上。他翻开文件,迅速浏览,眼睛里满是怒气。他大多数时候保持脊背挺直,面孔非常Jing致,所以表情在脸上展露无遗,像是一个雕像,名叫愤怒的国防军青年。乌尔里克经常觉得芬恩和元首的人格很像。
“上面要撤回并休整一个山地师,重组,然后重新部署第一和第六坦克集团,包括地面打击和相匹配的空中力量,为了保住尼古拉耶夫,144兵团和112炮兵团全部后撤。”乌尔里克厉声道,“如果需要,你可以和你的小队在哈尔科夫最后一批撤,但是撤退就是撤退。明白吗?”
米哈伊尔没真晕过去,芬恩踢他时,他假装晕了过去。芬恩和乌尔里克出去之后,他悄悄地睁开眼。他发现屋角的椅子上居然放着一个餐盘。他尽量轻地挪过去,免得门外的人发现他醒来了再玩什么新花样,腿上的伤已经够他受得了。
餐盘上放着一只水煮土豆,一片咸面包,和一小碗清水一样的汤。没有刀叉。米哈伊尔想要刀子,餐刀也可以,这样好把伤口里面的弹头挑出去,不然他会死于重金属中毒。他用手指捏起那个土豆,一阵狼吞虎咽,还是觉得腹内空空。然后他把自己拖到铁门那里,故意用力敲着门,用夸张的口气冲着站在走廊那一头的两个军官,大放厥词,用上了所有他知道的骂人的话,总之就是:我要用刀叉吃饭。
“我看,他想用刀叉自杀。”芬恩摇摇头,当然不能给他刀叉了。活人战俘可以用来问情报,作人质,还可以用来宣传,死人却不行。
“说实话,我也想用刀叉吃饭。”
骂完之后,米哈伊尔躺回地板上的一张垫子上,然后嘴角挂着微笑入睡了;倘若有谁看他在酣睡,一定会说那是一个正在做着花冠梦的大姑娘,并要等到下一次盛大节日时,她要把那顶花冠戴在自己的头上呢。
伊戈尔有些困扰,天色全黑,他走了好几公里,没有找到水源,肚子咕咕叫,口干舌燥。他找来两根树枝,试图生火以便在夜间驱赶野兽,但直到他错觉双手磨破皮,夏季chaoshi的枝干也仅仅变热了一些。他把领口和衣服扎紧,避免血ye招来毒虫叮咬。
第三天清晨,伊戈尔开始发低烧,抽搐,他被传染了疟疾,呼吸灼热。他开始用米哈伊尔的战壕生活安慰自己,和十几人挤在一起,炮弹在头顶上乱飞,战壕里充满汗味臭脚味,以及用尿泡软的皮靴的味道——飞行员处境比这好多了。虽然他可能还有几十公里才能走出森林。
伊戈尔折断一根柳枝,撸下上面的叶子,像个树袋熊啃桉树叶一样塞进嘴里开始咀嚼。他还割下一些嫩枝和树皮,时不时就嚼一些。哈尔科夫的林区充满伊戈尔最喜欢的味道,盛夏的山毛榉和桦树。那么熟悉,七岁之后的每年夏天,他和米哈伊尔总会来到自己的老家哈尔科夫的林场,帮叔叔和姥爷做一些农活,和邻里乡亲们寻欢作乐。老萨布林也好全心全意地忙工作。
“伊戈尔,来玩儿吧!”邻居家的女孩子十五岁,胸脯小巧,晚餐过后,她便在尚沉入北顿河的夕阳中招呼少年少女们走出房门。
“我等着你呢伊戈尔!”而同来的少年阿历克斯的声音里像是有深仇大恨。
伊戈尔丢下刀叉,一把拽起用粗面包擦着碟子底的米哈伊尔。伊戈尔的叔叔拿起了手风琴,女孩子们手拉手跳起舞,小腿和纤细的脚腕令人眼花缭乱,片刻后,斯拉夫的少年们开始寻找舞伴,当然也不乏彼此间争斗一番。
“你着什么急?”米哈伊尔差点被噎着,不过他还是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面包,跟着伊戈尔出门来到树林里,坐在一根硕大的横倒的树干上。
伊戈尔此时此刻迫不及待要一展身手,“米哈伊尔,你不来跳舞吗?”阿历克斯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洋洋得意的搂着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孩儿达莉亚。米哈伊尔没做声,尴尬地在一阵笑声中摇了摇头,他不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