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青又继续道:“慕家忠君,不仅是忠君,更忠的是君心。君王之心在哪里,慕家忠心便在哪里,所以那位娘娘便是要臣死,臣也万死不辞,更不敢无礼冒犯。但今日挟持娘娘,却也实属被逼无奈之举,若是臣不这样做,娘娘便不肯赐药,恐怕此时臣带回来的就只是妹妹的尸体。我慕家只有长歌这么一个女儿,她固然诸多不是,但若是连她都保不住,我慕氏还谈什么守卫江山百姓?倒成了个百年笑话罢了!”
懿和帝神情复杂地看着慕云青半晌,终上前一步亲自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长叹道:“云麾将军今日无错,是朕错了,是你们口中的君心错了!”
“陛下!”慕瑜闻言脸色微变,忙道,“此话万万不妥!”
懿和帝抬手阻止他,悲痛道:“是朕对何女太过纵容,是朕将她纵得无法无天,才酿至今日恶果,竟险些伤了朕的肱股之臣……”
“风和。”懿和帝说到这里,微微转头道,“你派人去城门口守着,见到景明,要他即刻领着何氏前来镇国公府,亲自向长宁郡主磕头赔罪。”
这话一落,众人皆震,尤其以端坐的贵妃最甚。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懿和帝,竟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的口中。
何氏再是去了拢慈庵戴发修行,到底曾是皇妃,是景王生母,更遑论,她何其得圣心、得圣宠?这么多年来,她要星星要月亮都要得,此时竟要向慕长歌一个小丫头磕头赔罪?
正这么想着,却见世子妃容菡面色苍白从外头一路跑进来,匆匆向懿和帝弯了下.身,便对慕瑜哭道:“公爹快去瞧瞧吧,方院正说没有把握保下长歌的手,二叔不能接受这个消息,拦着非要方院正立军令状,不立就不许靠近长歌。但长歌如今不能拖了啊……”
慕瑜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不能保下长歌的手?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容菡断断续续哭道:“解毒太迟,已经伤了根本……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有嫁人生子,怎么能没有手……”
慕瑜高大的身形狠狠踉跄了一步,转头失魂落魄对懿和帝说了一句:“陛下恕罪,臣先告退。”便转身大步出去,慕云青与容菡紧随其后。
懿和帝忙道:“朕同你一起去!”
于是一行人匆匆赶至长歌房中。
长歌的房中此时极为Jing彩。
方院正被慕云岚强行按在桌子上,头底下一张宣纸,最上头斗大三个字——军令状。方院正的右手拇指被慕云岚握着,两人的手指上都满是鲜血,不知这血是谁的,慕云岚正在强迫方院正签字画押,方院正垂死挣扎,负隅顽抗。
方院正拼死挣扎不从:“二公子,老夫已经说了会尽力,你强人所难却是为何啊?”
慕云岚将他往死里按,冷笑:“我妹妹的手何其尊贵,抵你一颗脑袋你还嫌吃亏?快给我按下去!”
“有辱斯文!实在太有辱斯文了!”
“来人,替我按住他!”
“……”
床上的长歌也不知是被他们吵醒的还是被疼醒的,躺在床上低声哭泣,不吵不闹,却默默将双眼哭得如兔子般通红,悲痛欲绝。
懿和帝一进门就是见得这等场面,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紧跟着慕瑜大步走到长歌身边,长歌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忽地用左手从蓁蓁手中抽出匕首。
“长歌你做什么!”
慕瑜脸色大变,劈手去夺。
懿和帝由风和护着连忙后退几步开去。
长歌哭道:“爹爹,你把匕首给陛下,让他亲手了结了长歌吧!长歌不要活受罪!娘娘原就是要了结长歌的,只怪大哥跟来坏了她好事!如今既陛下到了,想来也是来怪罪长歌的,长歌不连累父兄,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让陛下杀了长歌,也好替娘娘出气了!”
“长歌……”懿和帝深叹一声,正欲柔声安慰,身后的贵妃忽地一个箭步上前,笑道,“长歌你误会陛下了,陛下是来替你主持公道的。你瞧方院正不是不肯立军令状吗?陛下来就是替你下旨的,圣旨之下,叫他不敢不立,你定会没事的。”
懿和帝:“……”
方院正:“……”
方院正挣脱开慕云岚,跪地沉痛道:“臣不敢有瞒陛下,郡主的伤实在严重,又医治不及时,臣只有一半的把握,便是立了这军令状也是只有一半的把握……”
懿和帝面色沉凝,冷声问道:“朕的宫中,难道就找不出个能堪用的太医了吗?”
方院正战战兢兢伏地道:“陛下恕罪。”
懿和帝的目光落到长歌的手上,只见上头一寸完好的皮肤都没有,整只手都被毒ye腐烂,大片的腐rou翻出来,发着紫褐色,让他一个男子都不忍直视,可以想见这丫头该有多疼。
懿和帝心下一时间是又疼又恨,沉默片刻,忽道:“这军令状方院正不用立了,朕来立。”
掷地有声,话落,满室寂然。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片刻后反应过来,争先恐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