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耶系哩洗蔡丰哥ㄟ郎?」黑脸又问我,而这次还带着怪笑的表情。
探监不是想探就探,打锣仔刚进去的时候还未入编,被列为四级受刑人,每个月只有第一个礼拜天才可以接受三等亲内的家属探监,但又因为找不到打锣仔的家属,打锣仔也不想写自己的家人。最後这一等,等了一年多後打锣仔终於成了三级受刑人,可以跟外界朋友接触,阿桃他们才能进去探望他们的那位大哥,而这时打锣仔也不在未成年,是个成年犯。
「没有。」我看这他说。
这个人看来知道我的事情,我扔掉香菸用脚
「不是。」我回说。很意外这个人怎麽知道我跟南哥有关系?
我不知道在无法跟外界接触的打锣仔怎麽熬,或他变成如何。但是我觉得对於阿桃他们和打锣仔两边来说,可以看到自己的兄弟过得好不好,这点对他们来讲才是重要的事情。我靠在监狱外抽菸,旁边有个人跟我做了一样的事情。我斜眼瞄向那个人,这个人从刚刚我载阿桃下车後,送他们进去这一段时间救一直在观察我们,那人皮肤很黑,拿菸的姿势相当文雅是用三指揑住菸尾,梳着一头流行的油头,耳朵的上耳处打两个洞,穿着闪闪发光的环。
阿昂、打锣仔、阿桃、阿赞等等这些人的案例基本上都是身不由己,他们的身世不得不在帮派里讨生活。但是我得要说有一种人并没有坎坷的身世,或是不得以的原因,自己却主动跳入帮派堂口,并且有着完整的高中或大学学历,黑脸就是这种人,而且因为有一定的知识水平,黑脸的位子比起阿昂这些没学历的要高上很多,也较受用。
「当然。」我说,两人就一起走下楼往咖啡店去。
「学校地下广场有间咖啡厅,你要不要喝咖啡?」我问他。
这个刚刚把我压在教室墙上的男人叫做黑脸,算是一个地方小老大。社会走跳人称「黑脸郎」,基本上虽然黑脸本来肤色就不白,但其最大的来由应该是他常在比他更高一层的大哥下扮演黑脸的角色,也就是处理肮脏事的幕後。让警方误导将所有的案子最後导向黑脸那边的人,却又跟案情连不起来,这就是黑脸这位小大哥的功用。黑脸一屁股做下来翘脚就跟我说他要喝拿铁,我就走去买单。
听到我这麽说,那人瞪我,推了我一把骂声干,转头就走。我拍了拍衬衫,拉直拉撑,收好资料拎起包包走出教室,再转角就看见那人在角落抽菸等我,看我走出来说:「你请?」
「麦对挖讲白贼。」他压住我问。
「午西就系价都好,想起来,立金内系齁郎炉想卢看没透。就算两、三年过去料後,挖耶系摸不轻你ㄟ底,茂仔。我问你……」这男人走进到我身边,把我压在教室的墙壁上用那种他最老练的威胁手法对我问:「你真ㄟ一点都没混过社会?」
而在我两年前遇到黑脸时,我从来不相信他口中的「巧」字,因为这个人在第一次见我时就有前科。黑脸不是南哥的人,是另一条线的人。当时我还住在蔡丰哥那边,我开车载着阿桃和番薯他们去监狱看打锣仔。虽然他们有邀我一起去,但我还是拒绝了,更何况这是第一次有这机会阿桃他们可以进去看打锣仔。
这是我跟黑脸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我跟他就跟现在在学校咖啡厅喝咖啡的我们一样,黑衬衫白衬衫,他一样梳着那油头,不同的是他现在人好像稍微白一点。黑脸要点菸,我指了指桌上那「校园全面禁止吸菸」的牌子,他啧了一下,把刚点好的菸熄掉,不耐烦的抖脚,把咖啡全灌下去,拿铁的奶泡在他的上唇画上个弧,黑脸伸出舌头往上唇处舔了下,把发泡唅到了嘴里。
那时的黑脸不知道是在外头无聊还是闷,就朝我搭话,我看了看黑脸,没打算理,本以为他会作罢,没想到这人不死心的走过来,靠在我旁边的墙,劈头直说:「挖没记不对,你南哥ㄟ郎丢吧?」
上。我看他穿得全身黑过去的经验马上就回来了,问他说:「你去公祭?」他听了就点头,看我的样子就又轻浮的笑了一下在点一根菸,他抽菸抽得又凶又快这点没想到还是没变,他说他知道我在这大学,但是只是因为公祭完发慌,不想跟他那些兄弟凑一块,想说就来大学晃晃,没有刻意要见我,我不相信他的鬼话,这人说话是会藏三分。
说到底黑社会和混堂口庄仔就跟公司没啥不同,有能力是一点,但学历是基本保证,单纯少年仔血气方刚,这种有多少有多少,捧场吆喝一声,像是打锣仔他们那群就是要多少有多少,能打得就跟阿赞一样让人眼睛一亮,然後仇家自然也多到被抄庄,最後有了年纪带伤,就成阿昂这些跑车在生意链底端夜间忙碌大半辈子不见天日。比起来黑脸,唤一声就有小弟服侍,喝一响就小弟出巡砍杀可比这些人风光。
「ㄟ,少年仔你来佳看啥郎?」
黑道就是间不见光的非法公司。而如何管理一群小弟是门连管理学都不会教的学问,你耍什麽手段,要骗要哄让这群少年仔信服你跟你拼生死,又如何受上头信赖不把你视为威胁,黑脸在这一点可说是如鱼得水。